我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的头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回荡，听起来格外的凄凉。我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灵魂已离我而去。

看着桌上的白瓷茶杯，是这次南巡皇上赏的，我看着碍眼将它打翻在地。

我捡起地上碎裂的白瓷片，划破了手腕，当看到鲜血流出的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好像汩汩流出的鲜血能带走我所有的痛苦。

“你在干什么？”

皇上还是过来了，他又惊又气，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到散落满地的头发还有我手腕流出的血，脸色苍白的踉跄了一下。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凄凄笑道：“皇上还是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用剪子剪下窗帘布缠住我的手腕，止住那流动的鲜血。

“你疯了吗！为什么突然剪发，你是咒朕和皇额娘于死地吗！还有，你为何割腕，你是想死吗！”

面对他声嘶力竭的追问，我挥开了他的手，吼道：“是的，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从嫁到皇家那天起我就已经疯了！要不是太后，我又怎么会嫁给你，我最恨的人就是她！”

皇上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的手紧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和不满。

皇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皇额娘待你那样好，你真是没有一点感恩之心，朕要你立刻解释清楚这一切！”那威严的语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令人不敢直视。

“全凭皇上责罚，我没有怨言。”

没有用臣妾二字，是因为我不再想当他的皇后，当他的女人。

“皇后，这么多年，你从未有忤逆朕的时候，朕待你虽不如孝贤皇后，但也给了你皇后的位置和荣华富贵，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到发出咔咔的声音，我吃痛到流出眼泪，落在他的手上，他依旧没松手，像个猛兽一样要将我吞噬。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在这个宫里，我算是受够了，我从来没想过要皇后这个位置。”

他逼视着我，语气森森，“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愣住了，我要什么，我想要我的孩子回来，我不想在这宫里。

“我不想在宫里，与其在皇宫，还不如剪了头发当姑子。”

他的手继续发力，“朕的皇后想出家？你以为这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今天这么一闹，让朕怎么像皇额娘交代，怎么像天下人交代国母做出有失体面的事。”

他撒开我的下巴用力的把我甩到地上，我抬起眼看到他寒冰一样的双眸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戏谑道：“怎么，皇后怕了？方才剪发的时候可会怕？想想你的儿子，你的侄子，都在朕的手下，你做出了这样的事，以为朕会放了你的家人吗？”

我声嘶力竭的喊道：“永璂可是你的亲儿子！”

“朕的儿子很多，也不差这一个，况且，朕从未把永璂当做储君来看。”

他慢慢低下头，像看玩物一样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像是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你说，当年怡嫔小产的时候，你怎么也小产了，朕不让你有孕，你怎么会怀孕呢？”

我如遭雷击，身子猛的一震，没等我说话，他又继续开口：“朕怕你生出儿子皇额娘会扶持的儿子然后联系外臣把持朝政，所以朕是不会让你有孩子的。”

我惨笑一声，原来我那些年没有孩子的原因也是因为太后，太后啊，太后，你真的是害了我啊。

眼泪不断从我眼里流出，我的声音宛如地狱恶鬼一样凄厉难听，“没错，当年是我假孕陷害怡嫔，怡嫔也是我杀的，慎嫔也是我杀的，还有忻贵人，她们母子俱亡也是我做的，皇上可满意了？”

他没有多少波澜，仿佛早就知道了一样，我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不过把这些事说出来可真是畅快。

“朕可以原谅你欺骗朕，也可以原谅你戕害嫔妃，但是剪发这件事，朕绝不原谅，这样坏事做尽的女人怎么能去佛门这种清净之地呢，朕只告诉你一句，你一天是皇家的人，一生是皇家的人，朕让你死也死在宫里。”

我被送回了宫，回到翊坤宫那刻，已是物是人非，值钱的摆设已被内务府收走，只留下两个眼生的宫女伺候着，我这一生的辉煌时刻始于翊坤宫，最后也落寞于翊坤宫。

废后的旨意迟迟未下，我知道是太后的缘故，太后也会抚养永璂，我对太后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是她害了我，一方面又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闭上眼的那一瞬，我看到了阿妈额娘还有永璟五公主的脸，我的家人们，等我。

乾隆三十一年七月十四日，那拉皇后未时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