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个指责,罗豪杰双膝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他向来都知晓文官的嘴厉害,能将死的说成活的,能将没有的事描绘的活灵活现。而如今,面对着有权又有脑子的林雷公,终于是招架不住了。
且不说,他的嘴皮子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而他确实有私吞龙涎香的念头。哪怕他推脱不认识虎妞,但仍然是难逃其咎。
林晧然望着跌坐在地上的罗豪杰,知道这人已经不足为虑了。单是他发现龙涎香,并没有来通知他这位采购使者,就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在场的数十位官绅看着能言善辩的林晧然,心里当真是又敬又惧,敬的是林晧然的能耐,惧的亦是林晧然的能耐。
到了此时此刻,很多人都明白,林晧然这个斯文之人为何有着“林阎王”的称谓。
且不说被打得失去光环的布政使汪柏,先前的分巡道刁南,如今的兵备道韩石生,都是在跟他的斗争中败下去的,这是常人能做到的事吗?
一念至此,很多人都明白,这粤西的天以后将属于林晧然。
“林府台,您又为圣上购得龙涎香,当真是可喜可贺啊!”海北盐课司提举苏长贵一改先前的态度,主动上前笑着道贺道。
林晧然轻睥了这个胖子一眼,淡淡地说道:“苏提举,本府将你引为知己,你却连一杯水酒都不肯赏面,你说该不该罚?”
海北盐课提举司衙门相当于后世的央企,并不归属地方管制,直接隶属于六部中的户部,本身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苏长贵是海北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官衔正五品,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出身。而能担任这个官职,其背后亦是拥有着一定的人脉支持。
林晧然真想要弄掉这人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为官是求权求财,犯不着跟天下人过不去。正是如此,他选择接受这人的投诚,亦有意将他收于麾下。
“该罚!该罚!”苏长贵那张胖脸泛起油光,连忙欣喜地点头道。
虽然林晧然公然是要罚他,但亦是伸出橄榄枝要招揽于他,算是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结果。
而如今,他亦是看清了时势。林晧然虽然有着诸多的限制,特别进入官场不过一年有余,但只要他负责着采购龙涎香,起码整个广东都没人敢动他。
特别,这人是一个很好的辩才,很适合混迹于大明官场。加上他自身所拥有的潜力,他日真要入阁拜相,他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林府台,下官亦是甘愿领罚!”廉州府通判黄濠凑了过来,堆着满脸笑容道。
哼!
雷长江当即是冷哼一声,表达着他的不爽。
林晧然睥了雷长江一眼,自然不会理会这个自找无趣之人,对着旁边人淡淡地说道:“咱们还是上楼,酒菜都要凉了呢!”
“好!”一大帮官绅纷纷点头,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吧!”林晧然自是不会忘记自家的野丫头,对着她显得无奈地道。
虎妞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林晧然,发现哥哥并没有责怪她擅作主张来廉州城,粉嫩的脸蛋当即洋溢着灿烂笑容,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准备上楼。
一大帮原属韩石生阵营的官绅亦跟在林晧然这帮人后面,看到韩石生已然倒台,罗豪杰又要自身难保,大家自然是要改易旗帜,打算厚着脸皮抱住林晧然这条粗大腿。
至于韩石生和罗豪杰则是呆在原地,并不打算返回三楼。其实他们知道,就算回到三楼,那里恐怕亦是空空荡荡的。
咦?
正当大家簇拥着林晧然准备上楼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圣旨到!”
大家听到又是圣旨,当即停住了脚步,纷纷扭头张望。
林晧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会选择继续上楼,但比大多数人要镇定。他跟着虎妞一起转过身子,朝着门口望去。
仅是眨眼间,几名锦衣卫簇拥着一名太监停在门口,而那名太监毅然手持着一份明黄的圣旨。
在看到那道圣旨的时候,韩石生和罗豪杰等人的眼睛顿时一亮,对着那份圣旨产生了几分期许。特别是韩石生,他毕竟是借助江员外搭上徐阶的关系,幻想着徐阶在最后关头拯救于他。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面生的中年太监,手持着一根拂尘,那双眼睛往着酒楼中的众人一扫。
韩石生突然上前,眼睛带着希冀地自我介绍道:“本官是广东按察司佥事兼海北兵备道韩石生!”
太监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两秒,然后高举起圣旨,操着特有的声线大声道:“雷州知府兼广东市舶司提举林晧然接旨!”
“林府台,您的圣旨!”
听到是林晧然的圣旨,雷长江等人先是一喜,纷纷进行提醒道。
啪!
韩石生感到被扇打了一个响亮的耳朵般,脸上火辣辣的,这圣旨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他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不过很多人却突然担忧起来了,毕竟韩石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一些人咽着吐沫,对圣旨已然产生了畏惧的心理,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落到林晧然身上,从而让他们失去靠山。
林晧然的养气功很是不错,显得很镇定地领着大家,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微臣雷州知府兼广东市舶司提举林晧然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名乡绅跟着林晧然跪下迎旨,整个大厅显得是黑乎乎的一大片。
那名太监按着流程,徐徐地展开圣旨。
只是听着那个动静,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门眼。有人期待林晧然得到赏赐,但亦有人暗暗祈祷着林晧然被贬谪,甚至是被革职查办,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