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岭所化浓雾沸腾翻滚,好似正在酝酿着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铁王座的试炼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第一环。
神秘学上更替权柄的仪式其实很简单,在一个高位者开启试炼后,挑战者,或者说英雄,历经危险,斩杀恶龙,最后就能得到属于恶龙的所有财宝。
有小魔鬼来开启试炼,以他的位格,这个世界上估计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合适的了。
而先前种种,都是在为接下来的斩杀恶龙做准备。
利用第二环的试炼,削弱青铜臣属的力量。
利用第三环试炼,也即刚刚结束的大逃杀,绝出挑战恶龙的英雄。
虽然小魔鬼和路明非都知道这场试炼从最开始就是为谁举办的,挑战者的身份不言自明,但仪式可不这样认为,只有符合仪式要求的人才能获得“英雄”的名,具备向铁王座发起挑战的资格。
只是说资格啊名头啊什么的感觉上去会很虚,这么解释吧,就类似一些幻想作品中的加护那样,或者说天道眷顾,位面之子,气运所终,等等等等,就是一种能做到以真实能力本来做不到的事情,达成以原本的自己怎样也做不到的目标的家伙。
铁王座试炼中的英雄,指的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古老的时代也有类似的仪式,将大量的人关在笼子里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最强的战士。
他将背负死去之人的意志继续前行。
大逃杀同理,当路明非成为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时,英雄诞生,加护降临,之前在里世界中战斗厮杀的混血种们,他们的信念和勇武,鲜血和生命,在仪轨的规则下碰撞交织,沉淀升华,英雄的标志,即将酝酿而出。
为了让哥哥能够没有任何意外的达成目标,拿到铁王座的权柄,天知道路鸣泽到底都坐了多少,先是用第二环的任务去削弱青铜臣属,再用第三环的任务为路明非提供加护,一消一长间,路明非最终的胜率自然大幅度提高。
当然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更何况造成变化的人是路明非,换做别人也就算了,路鸣泽不介意随手挥去几只虫子,但那可是他的哥哥啊,嘛,真叫人没办法。
削弱青铜臣属的目的泡汤了,虽然路明非很有自信的样子,但小魔鬼还是有些担心,倒不是怀疑路明非能否完成他的诺言,自家哥哥肯定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既然他说打得过那肯定打得过,小魔鬼只是有些担心路明非的状态,他知道哥哥有一种古怪的办法可以短时间获得强大的力量,只是之后付出的代价也很恐怖,几个月前就因此昏迷,那次还是因为有青铜面具帮哥哥抵消了代价,现在可没有那么好用的东西了,万一路明非再次想不开,敌人可是以次代种为首的青铜臣属,为了攥取胜利这样的目的,以路明非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真的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路鸣泽都不会惊讶。
好在,路明非晋升了。
他记得,炼体后面的话,应该是叫非人吧。
路明非偶尔也会给小魔鬼讲武道的事,就像是哥哥给弟弟讲故事那样,这几个月来,在老井巷的墙根,傍晚的楼顶,卡塞尔的钟楼,诺顿馆的最高,他们经常见面,聊天,是那种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情不自禁笑起来的画面。
夕阳也很温暖呢。
路鸣泽这样想,愉快的哼着小调,浓雾孕育的宝具终于成型,那是一把剑,类似骑士剑的样式,金色银色和紫色,三枚代表了日月星的宝石依次镶嵌在剑身上,奢华的外形里是海潮般的力量。
传说中的英雄总是用宝剑屠龙,这样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仪轨凝聚而出的宝具就是最好的说明。
这把剑承接了屠龙的天命,持有者将得到全方面的加护,比猎豹更敏捷,比狮子更凶猛,比鹰隼的目光还要瑞丽,比大象的力量还要庞大。
并且英雄在持有此剑时,将更能清晰的觉察龙类的弱点,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屠龙武器。
暗红的刃晦涩斑驳,那是腐蚀性的龙血造成的不可逆的痕迹,这是天命所化的英雄之证,是辅助英雄完成屠龙伟业的宝具,在古老的年代能召唤此剑的仪轨被列为混血种最高的秘密,与之相同位格的只有亚伯拉罕血统契和死海文书这等传说级别的炼金器具。
可惜时光不留情,太多故事和知识在漫长岁月中流逝难寻,混血种早已失去了召唤屠龙武器的仪轨,只留下似是而非的英雄故事流传下来。
后人也不是没有试图追溯历史,他们曾经的先辈活跃于屠龙的战场,那是科学还没有兴起的时代,混血种手中的武器只有炼金,但炼金真的能达成斩杀次代种这样的伟业么?二十一世纪的混血种对此抱有怀疑。
谁都知道炼金的知识遗失了,甚至有学者悲观的认为现代的炼金水平恐怕连曾经的一个炼金学徒都是不如,至少在从前的炼金传承中,可没有掌握了几个简单符文就能出师这种可笑的事,看看卡塞尔上的炼金课都在教什么吧,那可是混血种世界的最高学府,你在见识了几个卡塞尔大三学生为一个简单的炼金矩阵抓耳挠腮后,你也会怼现代的炼金传承抱有绝望。
但是对于混血种来说珍贵无比的炼金知识,对于一个长生种,伟大如神明的存在而言,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
路鸣泽凝望着屠龙宝具,这把武器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人类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他们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一百年就是几代人匆匆而过,火焰能夺去他们的生命,洪水也是地震也是疾病也是,从天上掉下来还会死,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不会茧化,也不会归来。
但就是这样脆弱又短暂的生命,却能创造出种种奇迹,他们的个体或许很容易消亡,但他们的思想和存活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会通过种种形式留存,学生是老师的延续,孩子是父母的延续,病人是医生的延续,而每个人又是整个文明的延续。
其实人类个体有的弱点,那些所谓的劣根性,龙类的个体也有,而龙类个体的杀戮欲望,人类中不是也有那种漠视生命的杀人魔么?
在路鸣泽看来,人类和龙类最大的区别,不是杀戮欲望,也不是炼金和科学的道路区别。
而是时间。
短生种羡慕长生种的悠久生命,在他们的幻想中,假如自己能活一千年,可以完成所有的梦想,走遍世界的角落,阅读所有的书籍,品尝各地的美食,与每个有趣的灵魂邂逅,和相爱的人在月下相拥。
但是,孤独呢?
短生种永远无法理解长生种的痛苦。
那种大海般将你淹没到窒息的孤独。
有多庞大呢?
甚至庞大到了,通过血脉传承到每个后代的身上如同诅咒的程度。
也就是,血之哀。
你将亲眼看着你所热爱的,你所珍视的,你所痛恨的,你所怀念的,离你而去。
一次次的告别,没哟终点。
因为,你不会死。
这就是长生种的悲哀。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的,无处安放的孤独。
所以龙类需要用一些什么锚定他们的精神。
或者是对于君主的忠诚。
或者是对于亲人的眷恋。
或者是对于权利的渴望。
他們必须偏执。
因为不偏执的人,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选择了长眠。
谁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告别呢?
路鸣泽亮着黄金瞳,他威严的开口,那是属于龙类的语言,也是祂们用以沟通这个世界的钥匙,伟大的存在们借由此向这个世界下令。
这也正是小魔鬼此刻的所作所为。
他下了令,于是宝具的剑重新化为雾气,就算是混血种历史上最伟大的炼金大师在此也肯定要瞠目结舌,居然还有人能否定仪轨的结晶,这根本就已经超出了炼金的范畴,虽然在普通人看来炼金根本就是神迹,但其实并非如此,炼金看似神奇的表象下是严谨到齿轮咬合般的原理,因为不懂所以觉得神秘,正如在原始人眼中手机和飞机也是神迹那样,其实都是某种原理的利用。
真正的神迹啊,那是不讲道理,是随心所欲,是他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没有因为所以,只是因为他想,所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