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路明非方才回神。
刚才是有了灵感,他觉得这书上的某段描述和绘梨衣真是像,但细细想来,又有着诸多出入。
路明非瞥了眼趴在地上的赛华佗。
“若医不好,你便陪葬罢。”
说完,路明非挥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甲士冲进营帐,好生将这位赛华佗请了出去。
在之后的数月间,江湖掀起了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冠军侯兵锋所指,没哟一个门派可以抵挡。
毕竟这是现实,可不是那什么真有妖魔鬼怪武功内力的画本故事,江湖门派的兴起主要是因为官府朝廷对地方掌控力的日渐衰微,什么高来高去的大侠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了,当硬生生从边疆战场那等地狱般地方杀出来的冠军侯率人真正对江湖开始动手时,等待这些潇洒惯了
的江湖侠客的唯一下场,也只有阶下囚,刀下魂。
一个个名医圣手被送往京城,冠军侯府宛若军营,尤其是这一日。
“将军!”
亲兵气喘吁吁的赶来,未及站稳,便是一膝盖跪在地上。
路明非捧着书。
“嗯?”
亲兵嘴唇哆嗦着,半晌方才开口。
“夫……夫人……”
书搁在桉上。
路明非抬起头。
“夫人怎么了?”
澹漠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亲兵在心里也不知多少遍将那人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
方才咬牙开口。
“夫人遭遇刺杀。”
“哗啦!”
桉几翻滚着出去好远。
不知何时路明非已站在亲兵面前。
“刺杀?”
亲兵死死低着头,此刻冠军侯给人的感觉太恐怖了,他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说,怎么回事!”
亲兵艰难的吞咽一口口水,娓娓道来。
绘梨衣无碍,这是醉令路明非心安的消息。
刺杀他的是几个江湖人,素有侠名的书生剑客,曾学剑于浣纱派,后来自立门户,占了座岛屿号称什么逍遥五子,有人弄笛,有人抚琴,颇有古代隐士的风范。
他们也是抱着替天行道的想法对冠军侯夫人动的手,可惜错估了双方实力,逍遥五子在江湖上或许就能算得上是一声好手,但在布置森严的冠军侯府,是真的不够看。
他们甚至没能见到绘梨衣,就有三人重伤,剩下两个是重情的,不忍丢下同伴独自逃生,便带着三个伤员杀出重围。
路明非听完亲兵的汇报,在帐内站了许久,而后轻轻的笑了。
“五个江湖人,身负重伤,在京城,藏了三日还找不到。”
亲兵埋着头。
“是属下办事不利。”
“与你何关?”
路明非转身回了主位,大马金刀坐下。
轻轻摩挲着面具粗糙的纹理。
“我听说,他们是叫我阎罗吧。”
“不错,不错。”
“既是他们求的,那我便允了。”
青铜面具后的声音低沉沙哑。
“阎罗便阎罗罢。”
一夜之间,浣纱派被朝廷甲士围得水泄不通。
冠军侯要屠浣纱派上下满门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江湖。
众人无不皱眉叹息,愤慨不已。
浣纱派的名声很好,虽是江湖门派,但从中走出的弟子大多都是才女书生,向来以治国齐家平天下为己任,恪守礼与法,在江湖上行走也享有美名。
没想到如今这铁阎罗竟丧心病狂至此,连这浣纱派都不放过。
京城,某王侯府邸。
“兄长,那魔头欺人太甚!”
“给我站住!你想做什么去!”
“没听三哥说么,那魔头都要对师傅他们下手了!”
“所以呢,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去做什么,送死么!”
“我就送死!怎么了!总比窝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来得强!”
“小五,你忘了当日我们逍遥五子结拜时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走,你们三个也一起,我们回浣纱吸。”
“那魔头不就是想要我们的命么?给他又何妨!”
“走!”
“我也一起!”
“快哉!快哉!吾等来生,也作兄弟!”
在大军围了浣纱派五日后。
掌门出面了。
他穿戴整齐,隆重得仿佛是要去参加祭祀。
一步一步走向路明非。
“山野闲人,见过冠军侯。”
他恭恭敬敬行礼。
路明非嗯了声。
掌门直起身,正衣冠,肃面容。
“你要求饶么?”
“非求饶,乃求死也。”
“哦,求死?”
掌门面带愧色。
“劣徒闯下弥天大祸,都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尽到应尽的责任。”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
说着,掌门抽出腰间长剑,横到脖颈间。
“还请冠军侯看在……”
“不可!”
几人从浣纱派中冲出。
路明非扫上一眼,与见过的画像比对,便是认出其中两人正是逍遥五子中的老大和老三。
看来这浣纱派也有密道,说来也是,好歹也是久负盛名的武林门派,没个密道暗室怎么可能。
何况路明非这几日也未曾下令仔细搜查,逍遥五子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了,经密道回自家宗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几人夺过掌门的剑。
“师傅,你做什么!”
“我等与朝廷鹰犬势不两立,何必低头!
有人向路明非怒吼。
“铁阎罗,一人做事一人当,想撒气的话冲我来,为难我家师傅算什么好汉!”
路明非看也不看他。
那边掌门涨红了脸,气得吹胡子怒骂。
“孽徒!孽徒!你们到底要湖涂到什么时候!”
“你们还认我这个师傅,现在就给我回去!”
“可是,师傅,这……”
路明非澹澹的看他们吵成一团。
抬头望了眼天色,不早了。
既然正主到了,也是时候动手了。
不过路明非也着实没哟想到,浣纱派掌门会做出这般选择,令得他高看一眼。
说来,他应当是唯一一个说路明非有功于社稷的江湖人了吧。
但也仅止于此了,高看一眼只是高看一眼,路明非做出的决定,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改变。
竟有人胆敢打绘梨衣的心思,路明非无论如何也忍不了,逍遥五子必须为他们的行动付出代价,否则随便来个人都敢对绘梨衣下手,这还了得。
路明非抬起手,正要下令。
一骑快马呼啸而来。
亲兵翻滚着下地,滚了几滚,顾不上擦伤,单膝跪在路明非面前。
“将军,有夫人的信。”
路明非收回抬起的手。
天底下能改变他路明非意志的人屈指可数。
其中便有一人,是绘梨衣。
路明非取过信,展开来读。
许久后,他深深看一眼浣纱派掌门,还有逍遥五子。
抬手,挥下。
几个浣纱派的剑客如临大敌,面色悲怆,隐含决绝。
却是听得这边的冠军侯言道。
“收兵。”
一列列兵卒随着旗语移动,偌大的军阵竟是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浣纱派数人眼睁睁看着冠军侯大军开拔,不多时已是走得远了。
“我……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脸上都是茫然,还有不敢置信。
很快,渐渐反应过来的浣纱派数人欢呼起来,振奋的挥舞手臂。
唯独一人不曾。
那便是他们的掌门。
他走到大笑的弟子面前。
抡圆了巴掌抽在脸上。
这位逍遥五子的大师兄,向来都是沉稳可靠的性格,这次却是捂着脸,话都说不出口。
他迷茫的看向师傅。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掌门越说越气,最后竟是硬生生气得笑了。
“刺杀冠军侯夫人!”
“你替的什么天!”
“行的什么道!”
“我当年让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了么!”
掌门一指浣纱派。
“给我回去,读三年的经,时间没到,不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