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姮抬头看着铜镜,半晌缓缓遮住眼:“明日让母亲进宫一趟。”
*
冬日风雪漫天,连着几日夜间大雪,麻雀都不再往雪地上踩,只颤巍巍缩在树枝上,偶尔发出几声呻吟。
崔知鹤一如往常地在崔矜监督下练习握笔,握住毛笔时明明右手已经不那么颤抖,但一蘸上墨汁宣纸上就会抖落许多墨点子,他只能努力控制着在墨点上画两条线,权当是添上两条“麻雀腿”。
“比前几日好多啦!”
崔矜担心他失去信心,立刻放下墨条绞尽脑汁夸奖:“今日的麻雀站直了,哥哥这是有进步了!”
崔知鹤没忍住笑出声,轻轻扯扯她的小胖脸:“矜矜是怎么对着这么丑的麻雀夸出口的?”
崔矜傻乎乎地笑,捡起墨条继续磨墨。
崔知鹤耳边突然传来机械声:“你已经在家待很久了,不出去看看吗?”
崔知鹤笑容淡了淡,走到窗前回应他:“我如今被革职在家,出去又能做什么?”
“出去看看吧,城东门的街市,今日很热闹。”
崔知鹤没有应声,只痴痴看着枝头上那几只抱团取暖的麻雀,直到手心传来温暖。
崔矜拉着哥哥的手,仰头看过去:“哥哥在看什么?”
“看几只小麻雀。”崔知鹤对上她灵动的眼睛,突然改变了主意:“矜矜要不要跟哥哥去街上看看?”
“要!”
崔矜惊喜不已,果断应声,不待崔知鹤反应过来,就“咚咚咚”往外跑,崔知鹤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往外走,但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人影,直到在门口看到一圈人。
“祖父、父亲、母亲、二叔、三叔、婶婶……”
喊了一圈人后,崔知鹤艰难吞咽口水:“大家怎么都出来了?”
崔穆抚着胡子笑:“今日正好休沐,咱们一家人出去逛逛。”
崔矜从祖父背后稍稍探出头来,与崔知鹤对上视线后,狡猾一笑。
坐上马车之际,崔矜小心拉住崔知鹤的手,悄声鼓励:“哥哥不要怕,有我保护你!”
崔知鹤看着乐呵呵的一家人,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像是雪后天晴,春日暖阳洒在身上,一点点沁入心中,暖烘烘的,直至热气腾腾。
他轻声回应:“好。”
马车轮骨碌碌在城东青石街上滚动,隔着车帘已经能听到街上的吆喝声。
“炸麻雀咯!香喷喷的炸麻雀!”
“菜刀菜刀杀猪刀!剪刀剪刀耳挖勺!”
“卖鲊脯咯!咸咸香香的鲊脯哟!”
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崔知鹤掀开车帘看去,那卖鲊脯的小贩依旧手脚麻利,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送走刚买了鲊脯的客人:“您慢走!”
“看到了吗?”
耳边响起2256的声音,崔知鹤一眨不眨地看着卖鲊脯的小贩,低声询问:
“我记得官盐的价格并没有下降。”
“官盐价格确实没有下降,但私盐重新开始活跃,官盐私盐,这是种微妙的平衡。”
马车慢慢停下,崔矜兴奋地跳下马车,拉着他往卖炸麻雀的摊子前走:“哥哥!炸麻雀可好吃了!”
崔知鹤反拉住她的手,一步步顺着街道慢慢往前走。东街上的雪已经扫尽,有摊子的店主高声吆喝,没摊子的小贩沿街叫卖,声音此起彼伏,烟火气十足。
虚无中,2256看着眉目终于舒展的崔知鹤,也荡开笑意。
脚下路好走,心中路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