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鹤顿住,一脸无辜:“这只手怕是有它自己的想法,刚刚还疼,这会儿又不疼了。”
两人对视,崔知鹤心虚地揉揉鼻子。
与崔家的其乐融融不同,御书房中,一片死寂中突然炸开一地碎瓷。
“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伙同宋德贩卖私盐!”
桌后,是面色阴沉的魏帝;桌前,是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太子闵珩。
“陛下,臣没有!臣只是去过清风阁几次,私下绝没有与宋德有过来往!”
闵珩拼命解释,然而魏帝此刻却全然不想听,也不敢信。
若太子只是狎妓,最多是品德有失,但他偏偏和结党营私、贩卖私盐的宋德扯上关系。
魏帝声音低沉:“盐,是立国之本。都说,得‘盐’者得天下,你沾染其中,是想网罗党羽、染指天下吗?”
这句话,几乎是压着闵珩询问,他是否是要谋反。
闵珩赶紧磕头:“臣、臣、臣不敢!”
魏帝没再说话,闵珩不敢起身,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全然不知清风阁竟是宋德产业,也不知宋德居然胆大到敢用私妓笼络盐官、贩卖私盐。
许久后,魏帝吩咐:“把徐敬文和崔攸叫进来。”
“陛下!”
两人进来后,先恭敬对着魏帝行礼,又对着跪在地上的闵珩拱手。
“太子殿下!”
“不必再叫他太子了。”
崔攸心中一惊,却听魏帝沉着声音道:“闵珩无能无德,自今日起,废黜太子之位,囚于东宫,无诏不得出!”
“陛下!”
崔攸还以为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但他只是张口,还没出声,徐敬文就已经“砰”一声跪下。
“陛下不可啊!陛下在位近二十年间,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而太子乃天下之本,本一摇天下动,陛下怎么能听信那些无稽之谈便随意废黜?”
崔攸赶紧跟着跪下,言辞恳切:“陛下,臣也以为不可。太子每日在宫中受陛下训诫,陛下您知他品行,他又怎会与宋德之辈伙同?况且太子只是德行稍稍有失,只要及时矫正定能……”
“哐当!”
一声脆响,桌上的杯盏被魏帝抓着砸在两人膝前,魏帝暴怒:“朕意已决,谁再劝,便如此盏!”
徐敬文呆住,崔攸不顾被碎瓷划破的手,咬牙跪伏于地:“请陛下收回成命!”
“拖出去!把他们都给朕拖出去!”
魏帝袖子扫过桌上的笔墨纸砚,哐哐当当掉落一地,内侍赶紧把崔攸两人往外拖。
徐敬文终于反应过来,挣开内侍的手,膝行往前,高声大呼:“陛下,陛下三思啊!”
闵珩还浑身颤抖着跪在原地,根本不敢抬头看。
许久后,崔攸两人都被连拉带拽地拖出去,偌大的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闵珩试探着抬头,声音颤抖:“陛、陛下……”
“把他带去东宫,严加看守!”
“是!”
闵珩挣扎着爬起来,泪流满面:“陛下、爹爹,我错了,我错了……”
可刚拽住魏帝袍子下摆,他就被一脚踹在心窝,紧接着在昏沉中被抬出去。
御书房中,只听得魏帝粗重的喘气声。
*
泰兴十八年,冬,十一月,帝欲废太子珩,大臣固争之,莫能得,终囚于东宫。
——《魏书·崔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