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媳妇腹中胎儿过大,如果不让老夫帮着接生,可是会有性命之危。”
“我呸”,妇人一下子吐在老爷子身上,“你个老流氓,大家伙儿都听听,谁家女人生孩子让一个男人去接生的?真要让你进去了,我儿媳妇就算是好好的生了孩子,只怕也活不下去。”
游蕊看到果然是外公,赶紧挤进去,“外公,您没事儿吧。”
老爷子墨色的衣袖上沾着一团恶心的粘痰,游蕊脸上一黑,拿出帕子把痰擦下来,转头对那妇人道:“我外公是为了救你家的媳妇儿孙,你就算不喜,怎能唾到人身上?难道以后你家人都不用看大夫了吗?”
妇人才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毕竟民间有句话,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大夫,便冷哼一声道:“你这个外公怕不是个老糊涂,女人生孩子他能进去吗?”
游蕊干脆利落接道:“大夫眼中无男女,我外公只是救人心切。请你为刚才的话,向我外公道歉。”
边上的人好些个都认识奚老爷子,刚才那妇人骂得难听,好几个像是在码头做工的粗布汉子都握紧了拳头,但因为嘴笨,且也觉得老爷子要帮忙接生不像样,才都没有说话。
现在游蕊这一番话下来,立即有几个汉子道:“许大娘,这小娘子说得有理,老爷子向来妙手仁心,虽然有些冒撞,却也是为了你家儿媳妇的命。”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的话却颇合周围人的想法,一个个都点头表示赞同。
许大娘脸色越发难看,挥着手道:“我们家的事儿你们掺掺什么?都走开,别挡着我家的生气。”
一听这话,讲究些的人都往后退去。
许大娘在这一片是有名的不讲理,万一她儿媳妇真的一尸两命,混赖到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游蕊看到这家院子里一个老妇人不停合着手朝天拜,念叨着孙子什么的话,产房中传出的声音也渐渐无力,突然对那妇人道:“我会接生,你儿媳妇的情况我或许可以帮忙。”
奚墨成低声道:“溪田家的,算了,咱们走吧。”
而正要回去的许大娘停下脚步,看了游蕊一眼,带着打量和轻蔑,“一个小媳妇,你在这儿吹什么牛。我们找的可是城里的接生婆,不是那花不起钱的人家。”
说完,她就走回院子里,对着位于东厢的产房道:“王奶奶,您一定要保住我的大孙子啊。”
在这院子里,除了一老一中两个妇人,还有个进出产房和厨房之间的粗使婆子,没有见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外公”,游蕊问道:“咱们就不管了吗?”
其实胎儿过大这种情况,对产妇和孩子都是很危险的,在现代一般都会剖腹产,而在这个年代,大部分只能保下一个。
又以保小难度更小。
在不能剖腹的情况下,游蕊也只能说有三成把握能保母子均安。
奚老爷子是不想孙媳妇儿掺和进这麻烦事情中的,他刚才被赶出来时,这许家两代妇人已经跟接生婆再三地说了,一定要保小。
当时的情况已经很紧急,这中间又闹了小半刻钟,只怕那生孩子的妇人已经没救了。
“不是不管,现在管也来不及了”,奚老爷子说道。
这话音才落,产房内就传来一阵婴儿落地的啼哭声,紧跟着,那粗使婆子端着一盆血水,满脸苍白的走出来,对外面的两个妇人道:“老太太,夫人,少夫人只怕不成了,想见少爷最后一面。”
“好好好”,许大娘一边答应一边紧忙着问道:“是男孩女孩?”
粗使婆子道:“是位小少爷。”
许大娘脸上顿时满是笑意,吩咐道:“产房不吉利,你去叫上你闺女,把人收拾收拾先抬回旁边的耳房再说。”
那老妇人也只关心刚出生的小孩子。
游蕊就站在门口几步外,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寒,她们怎么能漠视到一个母亲的性命到如此地步?
男人能有多高贵,还不是从产房来到这个人世间的,为什么现在一个女人为他生下后代的地方竟然成了不吉利的,男人连踏足都是污秽的地方?
奚老爷子早料到这个后果,摇摇头,叫了游蕊一声,“溪田家的,走吧。”
等离开那个因为孙子顺利诞下而喜多于悲的人家好久,游蕊都还觉得心里发冷。
游松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傻呆呆的,难道是被吓到了?
“老爷子,我这个三妹打从跟我奶奶学会接生之后,心肠真是软的跟糯米糕似的”,刚刚自我介绍过活跃了气氛的游松,此时又笑嘻嘻道:“其实别说她,我看着刚才那家人的情状,也觉得心寒。咱们乡下人都是粗人,也没有哪家如此不关心儿媳妇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