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蒋红苇,但班主任不是张月怀,是另外一名男老师。年深日久,周立陡然之间都想不起那个男老师的姓氏,只记得他也是教语文的,只记得他很喜欢她,因为她作文写得好。
课后作业布置的作文,每一篇男老师都会当堂念诵自不必说。
若是有作文课,男老师会一直站在旁边守着她,就等她写完作文的第一时间念给同学们听。
周立字写得很慢,有的时候她刚写了两三段,男老师已经等不及,就那两三段也要念给同学们听。
那一年,周立成长得很快。
她从第一节课用土话回答老师问题,老师提醒她用普通话,她还分不清自己说的土话和普通话有什么区别的乡巴佬,变成能够说一口流利普通话的好学生,只花了一个星期。
然后就四年级了,周立按照周庭礼的安排进入实验班,班主任变成了张月怀,噩梦也就开始了。
到了五年级,周立哭包的名头已经是声名远播。
直到后来她去县里上了高中,偶遇一个也曾就读云翳一小的校友,周立并不认识对方,对方却一眼认出了周立:“我记得你,有天放学,我看你坐在楼梯上大哭,哭得好可怜。”
立立别哭?让别人也别哭。就像——
老大节哀?让别人也节哀!
周立冲进校长室,对着校长就开始嚎:“谭校长,张老师逼着我交钱,我不交,她就骂我。她还收红包,逼着我用烂作业本,我不用,她也骂我。她嗓子痛,话都不想说,还骂我,哇啊啊啊……”
校长谭立言是个身形矮小的中年人,看着面前哭得脸红脖子粗的周立有点发蒙,什么跟什么啊?
“谭校长,”张月怀冲了进来,“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我这就把她带走。”
谭立言摆摆手:“现在每个家庭都只有一个小孩,男孩是小王子,女孩也是小公主,教育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过于激进,你带她出去,跟她好好说。”
谭立言这样说,就是给周立这一哭定了性——小公主胡闹。
张月怀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骄傲,她是有口皆碑的好老师,不然学校里那么多老师,当初也不会选她来做实验班的班主任,校长自然是要站在她这边来的。
“我明白的,”张月怀冲校长点头,又转向周立,“别胡闹了,跟我回教室。”
说着,张月怀就要去牵周立的手。
周立避开了,谭立言一开始站在张月怀那边,她并不意外。
90年代,教师职业是地位尊崇的铁饭碗。
云翳一小每个班上都有一条教鞭,是学校配备的竹竿,手指粗,通常是拿来敲击讲台桌面提醒学生保持安静,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但偶尔也会用于体罚。
家长也会对老师说孩子该打打该骂骂的话。
别说张月怀骂周立几句,就是打了,谭立言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至于收红包捞好处,且不说还是没影的事,即便是真的,谭立言也不会管。
谭立言自己以身作则,搞实验班,利用实验班的学生名额收家长的好处自不必说。之后还搞出了诸如半动员半强制全校学生喝学校豆浆,让数学老师集体搞奥数班,收代管费费用支出不公开等等的事。
谭立言自己身子是歪的,如何好管下面的老师影子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