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亦是如此,谦逊温润,坐在席间,如同高山之雪,寂然安静。
“第一次,娘娘借圣人之名,赐了他一杯有蛇毒的御酒,太医院救治了三日,本以为必死无疑。”
结果不仅没有死,反而得到了圣人的垂怜,将禁卫令赏给了他。
“第二次,我射中了公孙卞真,那一箭明明射在了他的心口上,穿胸而过,本是必死无疑。”
可他偏偏活下来了。
“第三次,娘娘假言求和,以中宫安危逼他入宫,十个蛮子以铁锁为武器,本已生擒,却被谢常勍察觉。”
“我们本已直取宛南,却被突然出现的所谓的火器重伤,伤我元气,削我士气,以至于今日。”
卫亦舒静静听着,沈素洁却是轻轻一笑,仿若没有在意。
“天命阻我,哪怕身死,我也要将这天命搏一搏。”
“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阿姊,这才是命。”
沈素洁看向她手中的玉佩,面色又柔和下来。
“阿姊昔日问我,是不是派了细作,我确实是安排了两个青衣奴婢在卫家,她们在你院子里只能做些扫洒的事,至多只能在你的香料中做些手脚,梁成碧去后,这件事便交给了她。”
卫亦舒蘧然想到那一次在卫乔莲房内突然昏沉时闻到的熏香。
“阿姊,我说过许多的谎话,玉佩一事,却从没有骗过你。”
“我与卫斯渺交好,本是为了图大事时有人可用,却不想见到了阿姊,我也曾想过借用卑劣的计谋叫阿姊为我倾心。”
他那时自傲,不愿耗费时日与真心,试图以英雄救美的法子来做开端。
“可拿到玉佩后,我梦见了许多的事。”
卫亦舒紧紧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说谎的证据。
沈素洁却是由着她看,“我梦见自己与阿姊结为夫妻,在院中一同习字读书。”
“看见阿姊为我净面添衣,阿姊喜爱玉兰,我便种了满院的玉兰,就连阿姊衣裙上绣的,也都是玉兰。”
初时他只觉得荒诞惊惧,找了人来,却都只说是他们前世同在月老祠下求来今生的夫妻情缘。
“短短四场梦,从春日新绿到冬雪皑皑,直到卫朝安送给我的消息。”
那四场梦,于他而言,不过是四晚的光景而已。
可他本来就喜爱她,既然人人都说他们是前世求来的夫妻情缘,为什么今生却不能作数。
卫亦舒眼睫一颤,下意识就要反驳,却又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阿姊,我真正强求的,除了权势,便只有你。”
他鲜少有这样在她面前露出弱点的时候,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却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心剖开来,将利刃送到了她手中。
卫亦舒脑中一片混乱不堪,仿若心头扎进了一根刺。
沈素洁放了书,欠过身子,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贴,“阿姊,我强求了你,可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说完这一句,沈素洁便将自己的剑放在了她的手中,然后松开她,大步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