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宁溪表情,萧夙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这无用之地,何来何意。”
萧夙尘嘲讽的笑笑,与南于渊说道:“这倒是可以借鉴,等回去咱们在各自国里城中造一个,筹划一下,可达到真正善听。”
南于渊点头:“这事可行。”
“孤回去也弄上。”周乔年觉得这事也没毛病。
一路上总有行贯的内侍小侍在遇见宁溪的时候远远行礼,叫一声宁溪主子。
萧夙尘看了眼周乔年,后者笑道:“宁溪,你这声被叫的宁溪主子,到让孤想起江湖人家中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了。”
宁溪脸色黑起,语气不善道:“周太女是想给周陛下添点乐趣么?”
这是威胁,不过周乔年不以为然:“临行前孤父君说了,若救不得母皇,周国宁愿自损一千换凤朝八百,换不得八百,也要五百。倾一国之力,总要个说法。”
萧夙尘与南于渊对视,这话还得是周乔年,换了她俩绝对容易被威胁。
但周乔年啥人,周国陛下可不止周乔年一个‘爱女’。
她俩很多的相信,如果周国陛下真的死在凤朝,周乔年会进攻,却不至于玩命。
若周乔年在凤朝出了意外,现如今掌控周国朝政的她父君,怕是才会玩命。
宁溪被周乔年的话噎的没回声。
四人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宁溪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萧夙尘三人脸上多有震惊。
她们三个别说在各自的领土,即便是另外的两国,那也绝对称得上一方首富,见得多场面的打小看便了珍宝的。
别的不说,就说经历了萧夙尘那一折子聘礼,就足以证明萧夙尘的财力。
可现今.......
终究是她们眼界低了。
面前这座宫殿,是凤朝的朝堂。
比之其他各国朝堂两倍的打小倒也不算特别,只是这入目而见的阶梯......
三分阶梯,左白玉为石。
右墨玉为石头。
中间的阶梯为血玉而铸,从她们这方向看来,好似一片血海汪洋。
四边扶栏又金银刻雄狮、百鸟、百兽。
萧夙尘目测了一下这梯数,大概九百多的样子。
血玉尽头四个大字悬挂:唯吾独尊。
巍峨,富丽,尊贵之气显然,霸道之意明显。
尤其是那四个字,刚猛肃杀中带出了几抹柔情。
宁溪做起了讲解:“此处为我凤朝初代帝王陛下做铸,上四字是开国凤氏皇夫为开国陛下亲手所提。白玉台阶为文臣之路,告诫文官清廉善用。墨玉为武将之路,告诫武将勇猛无惧。中间这为王路,通常为皇女太女亲王所走,让她们谨记这一路的血海沉浮,争位躲嫡之心只要有,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败家。”周乔年对着萧夙尘轻轻说了两个字。
萧夙尘摇了摇头,让她造一座这般的她也能造,只是成品不会如凤朝的这般霸气,且玉石的成色也不会这么好。
不论她会不会造,就是原材料这上,她自认不可。
看了三人脸色,宁溪继续道:“凤朝每一代登基陛下都会独自走一次此路,接受群臣百官的首次拜见。等两日后太女殿下继位,三位也可看一下我凤朝的风景便知三位那不过都是些小孩子过家家。”
被说成过家家的三人:“......”
“三位看的现如今是外表,咱们凤朝的朝堂内里才是别有乾坤。与你们三位国家不同,咱凤朝上朝的规矩是坐堂。咱们凤朝国土辽阔朝事繁多,开国陛下皇夫携手打下的江山,被称为当世双尊。双尊开创之下,为了体恤朝臣,特令朝臣行礼后坐堂论政。朝堂内十步一桌椅,上摆文房四宝可供朝臣临朝治国之策畅谈无阻。且朝堂设有茶水点心,供朝臣食用。
更设有暖阁,供朝臣休息。”
宁溪脸上洋溢着自豪。
萧夙尘摇摇头,这方案初建没事,只是这长久下来,怕是让朝臣们自心丢了分寸。
南于渊与萧夙尘的想法差不多,心里也摇了摇。
倒是周乔年嗤笑:“如此本末倒置,可见当年的双尊不过尔尔。”
“周太女还要慎言,我凤朝开国双尊岂是你能谈论的?”宁溪厉声。
周乔年笑声不止:“孤且问问你,如今你们凤朝可是夙氏皇权说了算?”
“自然是。”宁溪点头。
周乔年摇头:“孤临到你们凤朝也没多久,市井便已探出,凤朝设有四阁,若贵国陛下所定被四阁同时否决,所定推后甚至不再提,可有此事?”
“那是我们凤朝提倡民主。”宁溪回口:“且周太女所说四阁同否,这事出现少有。”
“少有便还是有了,堂堂皇族还要受制四阁,此事可真可笑之极。难不成你凤朝陛下下旨之前还要探探四阁口风,处处讨好四阁?”周乔年笑着指着那唯吾独尊的方向:“民主与这四个字倒是真自相矛盾,你们凤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宁溪你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萧夙尘拍了拍周乔年的肩膀,一脸我理解你的表情:“本殿觉得,这,倒是让咱们引以为戒。什么时候,权力还是要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好。”
“哈哈哈~~~萧夙尘,孤可是越发喜欢你这脾气了。”周乔年大笑。
萧夙尘皱眉:“别,本殿有心悦之人了。”说这,还看了眼南于渊。
周乔年指着宁溪:“快别显摆了,带我们去暂住宫殿,你这些在你们凤朝眼里自傲荣耀的,在孤眼里,实在狗屁不通。”
宁溪感觉自己要被周乔年气的昏了,甩了袖袍,一言不发的前边带路。
周乔年见宁溪安静,开始和萧夙尘两人对周围谈论起来:“你们看这座殿,奢靡了些,比不得寻常庙宇。”
周乔年指着的宫殿是位于朝堂左侧的国师府,九层建筑,独立于皇宫之中,处于皇城最高点。
守门的是几个白袍少年,各个道士打扮,只眉宇间的小家子气是撑不起道袍的。
打眼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不过是在国师府闹个好出身上加了一筹。
“琉璃砖瓦,劳民伤财。”南于渊看了一眼,吐出了一句话。
萧夙尘表示南于渊说的对:“确实,咱们来的一路上也看了几处并非表面风光。”
她们途径的几座城池也有流民,也有粮灾,只不过距离皇城远了些,那些个贫民无处申报,亦或者申报上去被一道道拦了下来。
与皇城越远的城市,越是明显。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向来相辅相成之道,倒是被凤朝割舍的干净。”萧夙尘淡了一句。
周乔年嗤笑:“你俩说的文绉绉的不好,咱们直接些。不过就是孤的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孤看,这凤朝坍塌也不过是差了一个时间。”
周乔年这话,萧夙尘与南于渊不否定。
“母皇对朕自小教导,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君臣一心,社稷根本为民。民强则国富,民灾则国败。”南于渊有感而发。
“本殿自幼学的都是行军打仗,比你们可能更多接触了底层。本殿军中有一良将,其人爽朗,出身猎户。”萧夙尘说着,南于渊挑了眉:“可是那位嗓门很大的将军?”
“正是。”萧夙尘点头。
周乔年道:“孤在流洋城等你时也与这位将军说了几次话,人倒是不错,只是文学稍逊。心思简单,却很是忠心。”
周乔年对毛长顺的评价倒是不错。
萧夙尘道:“长顺出身猎户,当年本殿巧合救了她,她便入了军营,一路凭借自己本事坐上了将军之位。本殿闲暇之时,长顺与本殿说过,她参军一为报恩,二为富家。”萧夙尘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之色:“每一国皆有难民之处,城外的破庙,小巷里的流浪民,叫花子都有,这些都是长顺与本殿说的。她曾说,殿下,俺希望俺有本事了,能为乡里乡亲做些什么,带着她们一起过好日子,至少吃得饱穿得暖。”
“倒是不错的将军。”南于渊赞了句。
“长顺的俸禄都给了家里,本殿以为她是怕家里人吃苦。后来本殿才知道,长顺把自己将军府卖了换了座小院子,攒下的俸禄给家乡修路搭桥,让那一方的百姓都好过起来。本殿仿长顺的做法,让属下多走民间做一些事,把路铺出来,她们自己走出来有生计,尽量让她们从根本上解决衣食。”萧夙尘想起毛长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南于渊点头:“朕也曾几次微服民间,官官相护常有。可朕也是只能一点点改革,不敢大动干戈。”
“水清无鱼,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得很。”周乔年叹了口气:“去年孤抄了几贪官的家,欲要大开阔斧的清理。次日朝堂人心惶惶,告假的告假请辞的请辞。”
萧夙尘看了看周乔年:“威信不足,手段欠缺。”
“确实。”南于渊点头。
看着还要走一会呢,周乔年离近萧夙尘:“孤听闻你萧国还算水清,你说说怎么回事?”
萧夙尘淡笑:“时间,人才。”
四个字,南于渊听明白了,回了句:“未雨绸缪。”
周乔年懂了几分,加急问道:“来,别藏私,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科举考核,列选寒门,培养心腹,暗插显微末位,等她们积累的差不多了,你想动谁之前把她职位接手人也准备出来。”萧夙尘话至此,如果周乔年还是听不懂,她只能说她这脑子进了水。
“这办法,倒是孤从前舍本之末了。”周乔年一脸受教的表情,对着萧夙尘拱了拱手。
寒门出身,自己受过苦,知晓民之根本,又可让大臣贵家子弟有危机感。
“择良臣,选能者。管她小人如何,为民即可。朝堂,需要谏臣直言不讳,也需要圆滑处事之人。知人善用,方为道理。”南于渊多了几句,身为一国陛下,她只希望国富民强,少战火。
不单单是她南国一国,她希望天下百姓都能衣食无忧。
“切记,提点寒门,莫要让她们觉得自己鲤鱼跃龙门,丢了本心。”南于渊对周乔年说道。
周乔年由衷的点头:“多谢二位。”
“此方事了,孤愿与萧国南国互为交好,加强三国通商,让三国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周乔年话里带着决心。
萧夙尘:“这事你该和本殿的皇姐互通国书。”
南于渊:“可。”
三人说这话的功夫,前方带路的宁溪停下了,指着面前的宫殿:“驿宫,三位在此休息两日,两日后会有人带三位去观礼。”
说完,宁溪转身又转回:“哦,提醒三位,凤朝不比三位的家里,宫中规矩繁多,为了保护内宫安全,明里御林军轮值巡查,暗里还有暗卫监察。还望三位放心休息,等待观礼。”
说完,宁溪离开了此处。
萧夙尘三人明白这是在告诉她们三个别乱跑,别想着找人。
“既来之则安之。”萧夙尘率先进了驿宫。
主殿,东西两处偏殿。
萧夙尘指着东殿:“这两日本殿住这里。”又指了主殿:“皇姐是长,按照身份也理应住主殿。”
“却之不恭。”南于渊进了主殿。
周乔年看了看给自己留下的西殿,没有异议,走进了西殿。
驿宫内内侍几人,都在远远等着,三人不开口喊人,她们都不擅自过来。
三人知道,这是被吩咐过的。
萧夙尘环视了一圈自己选的东殿,看着殿内桌上的三摞书,最多一摞不过六本。
三壶茶,六碟点心,随手一本本看了书名。
萧夙尘把手伸向最中间的一摞,五本书。
《开朝》、《治国》、《善》、《棋乎》、《论诗》
这翻看着,听到了脚步声,萧夙尘抬头,是南于渊与周乔年进来了。
三人都是习惯性的先检查了自己所居之处。
“你这布置倒是雅致些。”周乔年随着萧夙尘的手,也开了一本书扫了几眼。她是从西殿又去了主殿,她与南于渊的两殿可没有萧夙尘这的规矩。
“呵~”萧夙尘清呵一声,指着桌上的茶,示意她俩喝一口。
南于渊喝了一口,回味道:“兰香。”
“苦中带香。”周乔年道。
萧夙尘把手里的《开朝》拿着,道:“本殿喝得茶喜爱加些兰香,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少。可刚刚好放的是本殿最常喝得,巧啊。”
“你的意思是....”周乔年看了手里的茶:“孤就说你这屋又是茶又是书又点心的,原来是有人算计好的。”
“算到本殿会住在东殿,这可真是简单。能算到本殿喜好,可难。”萧夙尘自嘲的笑了笑。
宁溪的手法,还做不到如此。
南于渊在萧夙尘这东殿拿着茶杯走了一圈,回道:“倒是用了心的。”
“不少门道。”周乔年咋舌,指着对桌的棋盘:“残局。”有指了墙上挂着的四幅字画:“有缺。”指了书:“杂书。”
“看来,这夙瑞霁怕我们三人太闲无聊,给打发时间了。”萧夙尘颠了颠手中的书:“先从简单的来?”
南于渊直接拿过了一摞六本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给自己拿了一壶茶一茶杯一碟白玉糕。
意思很是明显。
周乔年拿了最少的一摞,在南于渊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萧夙尘坐在桌前,首先翻看了那本《开朝》。
第一页,是两行大字:凤朝开朝双尊,夙珞、凤昭。
第二页开始说的是凤朝的由来,比之宁溪那几句更让人共情些,是以夙珞记事的形式书写,萧夙尘猜测,这应该是夙珞手札提出:
‘凉地末年,天下十余国战乱,诸城自划为王,流民战火,遍地血色,西北十里最是恐怖,灾民遍布,异子则食,草木果腹。’
萧夙尘没有生于那个年代,倒是从字里行间间感受到了书写人的无奈。
‘夙家本是潍城富饶之家,因于战火,敌军攻城,夙家被破献出家财,满门被军扫至西北。我出生与逃难路中,爹爹产我而死......’
前十页是交代了夙珞的出生和十五岁的事情,萧夙尘没有看的认真。
‘结识阿昭,他是个不须于当代女子的男子,在这个女尊时代,让我感觉到了记忆中男儿的铁血。’
萧夙尘有些疑惑,这铁血的形容和记忆中男儿的形容。
‘灾民遍布,民不聊生,阿昭生于西南凤家,是嫡子也是独子,接手了凤家产业。凤家被战火波及,产业受损,阿昭日日愁容。我心之想多日,终忍不住与阿昭说了想法。阿昭支持,变卖家产,救济灾民,征兵划西南拥我为主。’
‘历经十年,一统西南,扫平蛮夷,收草原为属,终于达成所愿,让西南之地民生安乐。我在百姓拥戴下登基称皇,以阿昭之姓,建立凤朝,娶阿昭为夫,此生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建立凤朝次年,在阿昭的满心欢喜下,移都珞城。’
萧夙尘记得,凤朝的皇城便是珞城。
‘珞城皇宫建成,声势浩大,我竟不知,这一年来阿昭瞒着我建立了这个劳民伤财的皇宫。’
萧夙尘看到劳民伤财四字心中有些冷笑。
‘移都珞城后,我和阿昭多有分歧。我想提倡民主,让百姓富足,设立四阁体察民情。阿昭却不想分权,与我争执不下。最终四阁分出四家,凤家、沈家、蓝家、魏家。凤家是阿昭的家族,理应有此殊荣,沈家蓝家是凤家交好之家,只魏家,寒门出身。’
萧夙尘看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后续。
‘我推新政,忙于朝政,忽略了阿昭,以为他还是那个默默支持我的男子。却不想阿昭私底下也做了许多事,四阁除魏家外家族壮大,不在甘于守法,与我的新政总是逆着来。’
萧夙尘一目十行,看到了最后。
‘我身子越发不好,阿昭独掌朝权,是我给他的权力太过。我仿佛听见了因谏言惨死当年同甘共苦一路打拼的姐妹在地下呼唤我,我仿佛又看见了凉末之乱。可,我力所不及了。’
在书中最后一业写着:忘初心忘本,悔之晚矣。
萧夙尘合上书,心里没什么太多感触。
不过就是这凤朝开国的陛下过于仁慈,把什么都想的太好,太相信别人,一颗圣母之心,妄图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故事。
萧夙尘不觉得自己应该敬佩她开国之举,没有绝对手腕,打什么江山。
萧夙尘觉得,按照书中记载,倒是那个开国皇夫凤昭,更值得她几分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