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来的玱玹,一脚刚刚踏进回春堂的大门,就听到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响起,身形一顿,伸手扶住了门柱。
身后跟着的侍卫刚想上前搀扶,玱玹轻轻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闭了闭眼,强忍心中悲痛,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房中昏暗,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束日光洒落在床前,玱玹面上无悲无喜,他慢慢从暗影中走出,在那片光影中站住,旁边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冰晶球。
涂山璟依旧抱着怀中的小夭在悲声痛哭,玱玹仿佛立于混沌之中,天地广阔,却只余他一人。
他久久的站立,凝望着涂山璟怀中睡着了的小夭。
明明半个月前,她还如孩子一般与他耍嘴,可如今,竟然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看看他。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一直吵,吵得他头疼。
玱玹把视线挪开,看向涂山璟,皱眉说道。
“闭嘴!她最讨厌哭声了。”
涂山璟眼神绝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玱玹走上前,看到了床上扔着的那面溯洄镜,他拿起来放在面前端详,镜面洁净,映照出一张苍老的脸。
见到玱玹拿着溯洄镜,涂山璟绝望的眼中亮了起来,伸手便要将溯洄镜从玱玹手中抢过来。
玱玹将镜子放进怀中,冷眼看着涂山璟。
“陛下!求你把镜子给我!”
涂山璟神情癫狂,一手抱着小夭,一手伸在玱玹面前,哽声哀求着。
玱玹毫不理睬,俯身想从他手中将小夭抱过来,小夭却被涂山璟紧紧抱着。
“放手!”
玱玹的声音冷如寒刀,涂山璟却寸步不让。
“陛下想要做什么?!”
“我要带小夭回家。”
玱玹说得坦然,似乎理应如此。涂山璟一怔,说道。
“小夭是我的妻子,她的家在这!”
玱玹轻声说道,“这里不是。”
“陛下!”
“涂山璟!”
玱玹眼中充血,看向涂山璟的眼神,如同野兽般冰冷嗜血,森然说道。
“你用叶十七箍她一生,还不知足?!”
涂山璟浑身一震,如同被烈火灼烧般,颤抖着缩回手。
小夭最后唤的人,不是他……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十五年之约,一直没有治疗的伤腿,在她面前百依百顺,把自己的不安软弱一次次在她面前展现……
若非不是这些,他与小夭早就无缘。能得一生相伴,已是上苍怜悯。
他该知足的。
各色花开的山坡上,坟茔又多了一座。
涂山璟的死讯传来时,玱玹正盘腿坐在新坟前饮酒。
他为君多年,克制理智,杀伐果断,已许久没有醉过了。
可近日,他似乎从没清醒过。
心如同被挖了一块,漏了冷风,无论喝多少酒,都补不上这个窟窿,只能任由它越扩越大,大到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阿念在此之前从未踏上过这座山坡,这里是属于玱玹与小夭的,是她予自己的禁地。
可玱玹日日醉倒在这。起初,护卫见他醉倒便上前将他带回朝云殿,可他醒来后暴怒,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别人靠近。
山风呼掠,花影摇曳,仿若呜咽之声萦绕盘旋。阿念遥望着不远处的七座坟茔和那人盘膝而坐的背影,终是没有上前。
晨曦微露,寒霜初降,玱玹摇晃着身形站起身来,将手中酒壶放在了墓碑上,轻轻摩挲着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