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正寻思着姬璇会怎么叫醒齐皓月,那边鼾声倏然停下了。
一阵带着酒气的清风迎面,白衣老头儿醉醺醺倚着石阶上边的崖壁睥睨下方:“回来了啊,嗬,我看看……”他目光落在姬璇穆藏锋身上,迷迷糊糊道:“胳膊腿都没少。”又看向李长安:“哦,这是……”
姬璇无奈:“何不化开酒劲。”
“那……还喝个什么酒,再说……”白衣老头打了个酒嗝,倚着石壁又软软倒下,“醉梦生……可化不开啊……”
穆藏锋见齐皓月又睡了过去,对李长安道:“也罢,师弟先同我去住处,待明日师尊酒醒,再行拜师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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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随穆藏锋来到夜郎谷中一处依山凿出的石室,其中有木床,桌凳,简单干爽,边上有两道小门,一道门后是小间,放着铜炉与药架,另一道门后是静室,放着蒲团,布有阵法。
至于赤豹,李长安将他暂且放归山林,让他自行觅食,叮嘱他不要故意伤人便好。
李长安没什么行李,将两把刀放下后,走到石室外,在此处他终不需挂心其他。
横笛唇边,曲声响起,是越小玉在蓝关浮沧江边送别的曲子,他吹得略带生涩。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李长安出门时,姬璇恰走了过来。
“师弟,随我去葬剑池吧,师尊正等着。”她叮嘱道:“咱们悬剑宗拜师不用束,也不用三叩九拜,但得祭祖师。”
李长安问:“怎么祭?”
“到那便知。”姬璇摆摆手,不由分说拉起李长安手腕就走,边走边道:“昨天我说怎么没见大师兄与二师姐,原来他们不在谷中,师尊昨日也喝醉了。唉,不提了,昨夜还住得习惯?”
“习惯。”李长安点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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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谷边一片丹崖上长有一颗黝黑如铁的巨树,树上银花如剑簇,树下有一百尺见方的水池,池水浑浊不清,泛着淡淡血色。池边有草庐,靠崖而筑,草庐壁上挂着数柄长剑。
齐皓月正背手望着池面,他的目光透过浑浊的血色池水,池底密密麻麻,插着无数柄剑,有大有小,形状各异。
“五白载,不过转瞬……”他自语道:“列位,可还睡得安稳?”
回应着他的话,池水荡起微微波澜,仿佛池底的剑在颤动。
“不安稳?”齐皓月摇头叹息:“故地在前而不得归,我亦不安稳,不过,如今终能窥见一丝机会。”
“师尊!”葬剑谷口,姬璇带着李长安出现,远远喊了一声。
齐皓月转身,对二人点点头。
李长安临近,姬璇便在谷口待着,在葬剑谷可以远远望见夜郎谷凿刻着诸多石室的石崖。
夜郎谷的石崖上,不少人走出来远远看着葬剑谷。
李长安对齐皓月施了一礼,齐皓月看了看他,呵呵一笑:“走近一些。”。
李长安走到葬剑池边,齐皓月看向池面:“此池中,便是我悬剑宗诸代门人本命飞剑,今日你拜我为师,勿须多礼,但须得祭奠诸代门人。伸出手来,滴血为祭。”
李长安依言,割破手指,眉头都不皱一下,将血滴入池中。
齐皓月欣慰道:“此后,你我以师徒相称。”
此时,李长安忽的感到池底传来若有若无的波动,那仿佛是至妖至邪的存在发出的呼唤,来自于极其幽深遥远之处。
他一分神,细细感应时,波动便消失了。
但他眼中所见,葬剑池池水略微颤动着。
“葬剑池中是诸代门人本命飞剑,染尽妖魔之血,久而久之,便有异象产生。”齐皓月见李长安分神,问道:“可是有所察觉?”
李长安松了口气:“是。”
“灵觉敏锐。”齐皓月称赞一声,拂袖道:“为师有传道之责,但如今你五行未全,道基亦未成,便让你三师兄暂代授业之责,至于藏经阁中,你可随意阅览。”
他又看向旁边草庐:“你便在此结庐而居,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李长安应了一声,见齐皓月有离去之意,便道:“师尊,我有事要问。”他说着取下八荒刀,白忘机救他便缘于此刀,但他依言拜入悬剑宗后,未见白忘机,齐皓月也不曾提起此刀之事。
齐皓月看了一眼八荒刀,“待你将它祭炼为本命再说罢。”清风一起,他已从原地消失。
姬璇见李长安已拜师,走过来道:“师弟,今后你便是洗剑人咯。”
李长安收回望着齐皓月站着的地方的目光:“何为洗剑人?”
姬璇道:“妖魔之血煞气浓烈,可污秽法器,故而若法器击杀妖魔过后,便需温养化解其中煞气。不过葬剑池中剑意可涤荡煞气,咱们悬剑宗里的人呢,就常将剑器送来此处。”
“我的寒霜,你可得用心洗了。”她说着解下长剑向李长安一抛,李长安稳稳接住,她又笑道:“入门弟子先洗剑两年,这是规矩。咱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可不要有怨言。”
“得令。”李长安笑了笑,便走到一旁,把姬璇的寒霜剑挂在草庐壁上,回头对她说:“师姐,藏经阁在何处?”
“才回来,也不知歇息几日啊。”姬璇揉了揉太阳穴,“师尊让四师兄传你道法,明日他会来寻你,届时你与他同去就成。”
“也好。”李长安点点头,忽的问道:“师姐,当初你入门之时,也是以血祭奠前人?”
“不错,池中之剑,皆是染尽妖魔之血。”姬璇看向池面时,感慨道:“兴许日后,我的寒霜也会葬入其中。”
“那师姐滴血之时,可曾感知池中有异动……”李长安若有所思,“就像池底有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