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哪里敢说什么,忙点头称是。
......
参观一遍,朱翊钧就住进衍圣公为之准备的行宫——孔家在古泮池边上的大别墅,皇后等人早就在此等候伴驾。
等用过晚膳,庄皇后见皇帝好像不爱言语,就闲话道:“孔府用度堪称豪奢,家具用具都非凡品——至少宋、元年间的器物到处都是。”
朱翊钧闻言叹道:“此乃天下第一世家,自古以来,多有改朝换代的,也有兴灭无常的世家,唯有此一家同天并老,即便皇帝也不敢慢待——也许只有一人可以睥睨之,我却是远远不及了。”
庄皇后好奇道:“臣妾不知此人?”
朱翊钧笑叹道:“这个人你不认识。”顿一顿说道,“今日你不曾进孔府,他家二门里有一座太祖诫谕碑很有意思,乃是太祖称帝后与第五十五代衍圣公的对话。”
见庄皇后满脸好奇,朱翊钧笑着讲述碑文道:“洪武元年十一月十四日臣孔克坚,谨身殿内对百官面奉圣旨。‘老秀才近前来,你多少年纪也?’对曰:‘臣五十三岁也。’”
见庄皇后脸露笑意,朱翊钧也笑道:“是,太祖叫衍圣公‘老秀才’,也是平易近人的意思。”接着复述道:
“上曰:‘我看你是有福快活的人,不委付你勾当。你常常写书与你的孩儿,我看资质也温厚,是成家的人。你祖宗留下三纲五常垂宪万世的好法度。你家里不读书,是不守你祖宗法度,如何中?你老也常写书教训者,休怠惰了。于我朝代里,你家里再出一个好人啊不好?’”
庄皇后听到此处,点评道:“太祖说与他的可算情真意切。”朱翊钧闻言笑道,“你且慢评论,后面还有呢。”
“二十日于谨身殿西头廊房下奏上位:‘曲阜进表的,回去。臣将主上十四日戒谕的圣旨,备细写将去了。’上喜曰:‘道与他,少吃酒,多读书者。’前衍圣公国子祭酒克坚记。”
庄皇后笑道:“‘少吃酒,多读书’,又有些敲打的意思在里面。”
朱翊钧道:“正是。太祖初称帝时,下旨命孔克坚到应天觐见。克坚以为天下未定,胜负尚未可知,先称疾并遣其子赴应天。太祖大怒,下旨说‘自己虽起庶民,然古人由民而称帝者,汉之高祖也。尔言有疾,未知实否,若称疾以慢吾不可也’,孔克坚接旨后日夜兼程到了应天。”
庄皇后听出了皇帝对孔府的揶揄之意,掩口笑道:“原来他家人都是墙头草,贱皮子。”
朱翊钧正色道:“是,这家人每到改朝换代,修降表可快了。只不过因为圣人遗泽,各朝各代都加恩他们。对这样一个吉祥物儿,却是豆腐掉进灰堆里,难办。”
庄皇后蹙眉想了想,也只能微笑了。朱翊钧想起重生前了解到孔子后人与日本人合作的诸般汉奸行径,叹道:“孔子遗教华夏之人忠君爱国,但其后人在金、元时期的表现,堪称丑态百出。”
庄皇后想了想道:“皇上欲‘尊孔’,的确是难办。”
朱翊钧闻言双眉一轩,冷笑道:“吾欲尊孔,却与孔府有甚关系?等后日祭拜了孔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