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抱他,以后他抱我。”
“这个年纪的人,你对他好点,他会黏你一辈子的。”陆怜音视线柔和,补充道。
陆清筏没有应声。
她就这样看着那两个人离去,直到在视线中完全消失。
夜晚。
陆清筏的竹屋只有窗边垂入几缕流辉。
陆清筏睁着冰冷的眼,久久没有入睡。
她陷入许久未见的失眠。
上一次这样,还是陆怜音带回那只小猫的时候,陆清筏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姐姐究竟发了什么疯……竟然带回来个人
陆清筏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似乎也想养一只那样的小猫了抱在怀里玩了。
……
翌日。
天色还未亮。
“我要去给小猫打造一个平安扣,你帮我养几日。”陆怜音将怀中还在熟睡的人递到妹妹陆清筏面前,语气很是平和。
陆清筏没有接过,也没有应话,视线在陆怜音和她怀中人中不断轮转,脸色在不断变化。
“你真是胡闹,他只黏你的,我管不好…”陆清筏渐渐沉下脸,纤瘦的指节握成拳状。
“平安扣不仅保平安,我还要把他的心一起扣在我这…”陆怜音的视线停在自己的小猫身上,有些固执的说道。
原来如此……
陆清筏终于明白他昨日是怎么来到垂绝崖,又是怎么抓住她裙摆的……
怪不得他会认错人,并且稀里糊涂地来到垂绝崖上,原来是陆怜音预谋好的事……
望着姐姐殷切的神情,陆清筏暗叹一声‘胡闹’,最后也只能接了过来。
陆清筏合衣靠在床头没有继续入睡。
青裙女子淡红色的双唇轻轻抿着,不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而那双极为冷淡的眉眼定定投向窗外。
在她的眼中,凄迷月光似一层惨白的亮漆绘于大地之上,远处的山影凝成一条又一条暗线,苍天树影和夜中的各种动物的身影漆黑一片。
陆清筏的心情不算好,因为她的身旁躺着一个非常脆弱的小东西。
她甚至害怕自己一个翻身就把那人给压死了……
她索性直接起来。
陆清筏想了想,伸出指头那人捏起那肉肉的脸颊,又拉起两只小手置于掌心。
最后,她将那个人翻了个身,由面朝墙壁改成面朝自己。
嗯,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陆清筏忍不住想。
她垂眸,听着耳边微薄的呼吸声直到天光大亮,心情格外惬意。
……
此刻,陆清筏不免在想:等姐姐的小猫醒来会怎么样呢?陆怜音可能好几天都不一定有的回来啊…
陆清筏知道自己是个性子淡漠的人,甚至可以说没有心,完全是以漠视的态度来俯瞰世间万物。
而在陆怜音决定把那只小猫带在身边时,姐妹俩就无声分开,各自有个住处。
在分开的日子里,陆清筏极少前往师徒二人所在的竹林散步。
她更喜欢一个人来到垂绝崖上的石亭里默默品茶,直到橘黄色的霞辉自天边尽头吹来,才无声离开。
或许是看见他占据了以往她的位置,也或许是看见他们二人之间举动的分外亲密,亦或是从中隐隐察觉出了什么。
她记着姐姐的叮嘱,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
一条生命对于陆清筏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可这条生命不太一样,关系到她的姐姐陆怜音,那就有点小问题了。
希望这只小猫能让我省点心吧,陆清筏垂眸暗暗想。
日上三竿。
光束从雕花的窗棂处散入,自然地被分割成一缕缕细线,最后又在木质地板上悄然并拢。
细小的灰尘在光柱中浮动,闪着跳动的金影。
陆清筏一袭青色纱衣,腰间束上一条黑色罗带,满头柔顺的青丝绾起并只在发尾处绑上发绳。
面色无波的女子坐在床头,双手轻轻捧着从陆怜音那取来的食谱,心中盘算中午要做些什么好。
她的视线扫过书册,圆润的指头随着视线一点点地游移,唇角轻轻撇动间轻念出声。
陆清筏的修为早就达到彼岸,可以不食人间五谷,甚至可以不用服用辟谷丹,达到真正的无欲之境。
可是那个小东西没有这个能力,他还是要照常摄取食物的。
对于许久未曾操手的陆清筏来说,重新下厨无疑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儿。
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他的姓名来历都一无所知,现在突然要和他相处在一起好几天…
想想就糟心。
不对,陆怜音还没有给他取名字呢。
陆清筏漠然起身离去。
在灶房里,她忙手忙脚地做了些餐食,却又不得不把东西全部倒掉。
这东西,她自己都嫌弃,更不可能拿出去给他食用,没有这个道理啊。
陆清筏有点懊恼,这事真是麻烦极了,还不如去山脚下的小镇里买些回来,可以省些心力。
……
“师父…”他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呼唤道。
只不过,他很快便发现这不是自己平日里住的房间,也全然没有师父陆怜音的身影。
“师父…”他变的无比慌乱起来。
最后,他走出陆清筏的房间,循着记忆离开。
他只想着去找陆怜音。
……
等到陆清筏好不容易做好东西并带回屋时,屋内却早就没有那人的身影,连床榻都是一片冰凉的。
陆清筏愣了会,最后只得将餐盘放到书案上。
闷闷不乐的人闭上双目,双手交叠,脑袋枕在手上。
她又睡了过去。
等到陆清筏再次醒来时,耳边风声萧萧如风吹进了破袋子里呼呼作响,天上坠落树枝形状的雷电,如银针般细柔的雨丝早就坠落到地面上。
雨声淅沥,又绵又柔。
可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檐角落下的雨点如珍珠坠地一样弹得厉害,透过窗户望去,外面的世界散漫透明的网纱。
陆清筏摸了摸身旁,没有那小东西的影子,有的只是冰冷寒凉的床面。
她想了想,那个人必然是尝试去找陆怜音了……
陆清筏没有再犹豫,出了门。
陆清筏恰了个术法,从天而坠的雨点没有沾在衣物上,而是沿着看不见的膜罩滑落。
女子赤着纤嫩小巧的嫩足,在雨中临空飘行,视线掠过之地却尽数没有他的影子。
完了……陆清筏脑海中不可抑制的生出这个念头。
所幸,陆清筏还未到姐姐房屋,就在一个泥坑中发现了他。
那个小东西垂着大脑袋,静静的,没有任何哭闹,只是一个人坐在泥泞中,什么都没有做,两只小手紧紧抓在一起。
她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尝试了很多次,但还是爬不起来。
陆清筏又气又怕,连忙把他提了回来。
而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垂着脑袋一声不发。
陆清筏不免诧异:他是不会哭的吗?
不过来不及想那么多,陆清筏就把他的浑身衣物解了干净,整个人丢到温水里浸泡洗浴。
她往手心倒上姐姐特制的浴膏,往那头发还不细密的脑袋上细细涂抹时,心中总会生出怪诞的想法……
“师父…”他在熟悉的感觉中抬起头,有些高兴的看了陆清筏一眼。
只不过,他很快又垂下了头。
她不是师父……他突然之间明白了。
是师父不要他了吗?
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却被陆清筏死死控制着。
陆清筏望着他安静下来才离去。
最后,陆清筏不得不回姐姐的地方拿了一些干净衣服为他换上。
望着连袜子上都绣着‘怜音’两个字眼的陆清筏心中百味杂陈,不由得又暗叹姐姐那近乎病态的极致占有欲。
当陆清筏替姐姐的小猫洗浴后,他没有跟昨天一样抓着她的衣服,而是坐在一旁垂着脑袋闷闷不乐。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吧,陆清筏在心里想。
等到中午,陆清筏做了一碗面条。
她看着他把碗中的东西吃完,轻轻一笑,嘴角勾起一道弧。
下午,他还是一直发呆,只是困了才缩成一团入睡。
夜里,陆清筏醒来,却又发现这只小猫一个人面向墙壁,低垂着脑袋。
原来是会哭的……或许是认为自己被陆怜音抛弃了吧。
她再三犹豫后,把那人抱入怀中。
小东西很快转过头,陆清筏看到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喜色。
不过,怀中人眼中的喜色很快一消而散。
她不是陆怜音,陆清筏很快便想明白了。
她没有放开,还是小心抱着。
或许在以前,陆怜音侧躺着,他就这样缩在陆怜音怀中听那人说话。
“师父…”他缩在陆清筏的怀中小声嗫嚅。
她感受着那人的两只小手动来动去,自己的衣物一直被扯动,却始终保持一言不发。
以她的性子,此刻应该把人提起来,让他看清楚她不是她。
不过陆清筏没有这样做。
她只是等他睡着才把人松开。
以陆清筏的平日性子,本来应该冰冷冷的说一声:“你师父不要你了,我不是你师父。”
那样,姐姐的小猫或许会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但是,陆清筏没有那样做。
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陆清筏脑海中只有一道声音在反复回响。
陆清筏蓦然想:完了,他这么小就成了师父奴,长大了又该怎么办呢?
“姐姐,你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