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身体抽空。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阴暗的深谷，青黑色藤蔓禁锢身体，让他没办法动弹，没办法逃离。

周宸想挣扎起身，蜷缩的手指露出狰狞青筋，身体撑起又无力瘫软倒下去。

冷热交织，浓雾灼喉。狭小的窗户淌进一丝凉风，红艳的火苗被风吹得更高了些。

倏忽，内袋里的照片跌了出来。

一阵轻风袭来，照片往前飘去。

“……不要。”干裂的喉咙扯出一声嘶哑，声带仿佛被万千个细针扎过。

照片轻飘飘落在火焰旁，橙红的焰光将照片上的脸蛋映得锃亮。小姑娘粉唇轻抿，昳眸潋滟，干净得像原野里唯一一束向日葵。

“温眠……”打颤的贝齿溢出一句低哑的轻唤，黑眸紧紧凝在那烈火旁的相片上。

火焰蔓延过来，一点点向照片靠近。

周宸涣散的乌瞳微微一凝，薄唇喃语:“……不要……不要。”

空洞的眸子敛起桀骜的光，周宸咬紧自己的下唇，将打颤的手臂慢慢撑起来，齿关陷进肉里，唇瓣磨出血痕。

紧绷的下颚线，鼓起的血管，殷红的眸子，弯曲的脊背。

他一点点，以极其狼狈，极其卑微的姿态，朝烈火堆爬去。

火光染红俊脸，强烈的眩晕感和身体的灼烧感席卷整个身体。周宸却感觉不到一点，他的思绪全都凝在一处—— 他只想去拿相片

那是他唯一的力量支撑，唯一的念头。

单薄的相片被风掀起又沉下去，宛若一片深秋枯叶，无法找温暖的归属地。

脚一绊，周宸沉沉摔倒在地上。

掌心擦出一片嫣红的伤口，脸颊也蹭了一条刮伤，从鼻翼拖到眼角。

鲜红的血渍将眼角晕红，矛盾又贴和的桀骜感。

周宸缓缓掀开眼帘，黧黑眸子晃动着的光影慢慢凝成一点。

周宸艰难直起腰，满是伤痕的掌心在泥地上留下绵延印记。他拖着沉重近乎垮掉的身子，朝火堆挪去。

乌黑的手指拿相片的那一刻，心底的重石块落了下去。周宸抬起手指，轻柔摩挲干净相片上的尘灰。

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小姑娘明媚的笑颜，甜软的声音。

“周宸。”

“我等你。”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开口答

——“一定会的。”

他答应过她，要回去，要毫发无伤地回去。

他的小姑娘，还在等他。

他一定要回去。

周宸抬头看火焰上方一扇狭窄的薄窗，思忖着什么。火焰被风吹得越来越高，铁窗在火焰正上头，爬过去，很难。

摔下来，肯定掉进烈火里，活活烧死。

进不得，退不了。

可周宸愿意赌，曾经他也赌过。他记得，温眠说过，她信他。

烈火攀上一排木盒子，瞬间化作一堵火墙。狭小的地下室被浓烟灌满，五脏六腑仿佛被掷入沸水锅里，热，烫，痛，身体每一处器官都在叫嚣着。

周宸看向手里的相片，他抿唇一笑。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他将相片放进兜里，拿起一旁废弃的破布披在身上。周宸往火堆里冲去，没有任何犹豫。

木箱被火烧得松垮垮的，只能承受一次踩踏。铁窗也被火烧得滚烫，那温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可能，逃不出去。

可能，会坠入火海。

可他，就是要活下去。

周宸跳上木箱，在木箱要松垮的前一秒，抓住铁窗框杆。手心被铁杆烫出水泡，那擦裂的伤痕在灼温下，成了炙烤的疤痕。

周宸额头冒起一层豆汗，苍白的脸色找不到一点血色。蜷缩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身体一跌，手臂无力垂下。

只余下一只手握住烫杆，周宸像一头孱弱的猎犬，在死亡的边沿使劲挣扎。

烈火沿着墙壁攀上来，灼烫感越来越浓烈。

————

眉刀割破手指，温眠蹙了蹙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