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再顾不得留手。
他急忙命人点燃号炮,并唤上在阙上等候的四百名卫尉军士,一起开始射击。
然纵使铁弹如雨,但推车军士均匿身于排子车后。
装着砂石的草袋,却是最好的遮挡物。
排子车推行虽然缓慢,但城阙上弩枪兵竟对其无计可施。
这等战法,应该是攻城时抵挡箭雨弩矢的,不料对铁弹也依旧有奇效。
蹇硕心下更沉,直至见一辆排子车突然侧翻。
却是一枚铁弹碰巧击中车轴,竟将那车轴击裂开来,致使排车翻倒。
蹇硕窥得机会,大呼:“击车轴,击车轴!”
城阙上弩枪兵们这才掌握要领,纷纷瞄准车轮车轴射击。
这等移动靶,本就难以瞄准,车轮处目标又小。
幸得弩枪众多,弹矢力沉,那排子车又沉重。
弓箭射上或许只是扎进木轮里,但只要有弹矢击中车轮,不是轮轴断裂便是车轮飞散。
侧击之下,只见排子车一辆接一辆的倾倒侧翻。
到得护城河前之时,仅余下不到半数。
敌方军士又冒死从车后冲出,搬起麻袋就往护城河中扔。
只听扑通扑通麻袋接连落入水中。
河边本就黑暗,城阙上军士却看不太清那些搬麻袋的军士。
“放火矢。”不等蹇硕下令,自有队正根据操典大声呼喝。
什长们自腰间取出长竹筒火矢,塞入十字矢中,复塞入火炭,再将弩枪侧倒。
碰碰碰弩弦弹动,十字矢竖直带着竹管灯油,犹如风火轮般射出,钉在了护城河对岸。
顿时将护城河岸照得纤微毕现。
城阙上军士得了照明,哪里放得过如此近的目标?
加之草袋沉重,搬动之时对方兵卒本就移动缓慢,顿时惨呼连声,护城河岸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那马上将领看得目瞪狗呆,他哪里见过如此凶蛮的远攻利器?
但此时也并无其他办法。
他心知就算用人命去堆,他今天也得把这宫门堆下来。
不然二颖饶不了他。
攻城之战,素多伤亡,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又一声号令,数百兵卒顶盾相护,又冲了上去。
卫尉兵马多为守卫,弓马与近身格斗虽熟,并皆忠诚勇猛。
但三日一练,平日又多值守,对这弩枪之术,毕竟不如西园军诸校精熟。
竟被这近千士卒轻易冲近河岸。
到护城河岸,城阙上卫士虽然得了便宜,很快将这些兵卒尽皆射伤射退,却又是被丢下不少砂袋。
敌方数度遣人冲锋,更有士卒窥出机巧,倾沙土于火矢上,得片刻黑暗便急忙扔砂袋于河中。
等有什长补上火矢之时,敌人却已退开。
不觉间,近五十车砂土已尽数被丢入河中。
那些倒在中途的排子车已无法再用,但这夜来袭的敌方军卒,却多悍不畏死之徒。
只见他们拖动那几辆还能动的排子车,飞速奔至倾倒的砂袋处,搬上几袋复又冲来,丢下河中再又冲回。
更有专人背负砂石,但有火矢射下立时往上覆土。
如此辗转之间,本就不甚宽的护城河居然已渐渐被填出数块向前延伸的浅滩。
蹇硕虽然熟读兵法,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决死之战的。
他一时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
天色眼见已隐隐透亮。
对方阵中,已有士卒抬出数架云梯。
他们并不打算填平护城河,而是有几处架云梯的地方就足够了。
蹇硕手头虽还有兵马可调,但这夏门之上,也容不下更多兵卒了。
他的心,愈发沉了下来。
他甚至已经开始计较,是否要提前安排其余兵卒退入北宫,准备死守了。
正其时,却听城阙外蹄声轰轰如雷。
敌方被他们射到近三百步外的军阵,隐隐骚动起来。
更听见有熟悉的憨批嗓音在怒喝:“贼子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