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欲不振到闭门不出，从坐立不安到生出幻觉，秦翠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小菊不管每天下工多晚，都要回家陪伴妈妈。这日半夜里进家门，听卧室里有说话的声音。推门，见妈妈正眼望着屋顶自言自语，秦翠花道是刚梦见个老太太，说是我奶奶，我要见我奶奶去。

接到闺女电话，刘东升跑回家来。秦翠花看了眼男人，“老刘啊，我想去见我奶奶。”望着老婆直呆呆的眼神，刘东升身子发冷。说了好多次要带她去看医生，这娘们就是不愿意。

老半天哄着媳妇睡着了，刘东升悄然出门。

活到老学到老，释参正挑灯夜读。进屋，给师傅倒杯热水，刘东升向老人家讲述秦翠花的事情。释参说阿弥陀佛，东升啊，恁人跟心都要回家咧，回家咧。

释参拍了下黑小子肩膀，“色非错，错在淫。跟恁说耶，老纳年轻刻儿（时候）也是个花和尚呢。”看着后生一脸懵相，释参讲起自己曾经的风花雪月。

十五岁那年，把自己养大的师父归西了。不再日日读书诵经，彻底放飞，看上了铁佛村女子小凤。经常夜里把些水果糕点等贡品偷偷带出来，一声鸟鸣样的口哨，小凤就从家里凤凰出林。直到有一天他们被小凤爹发现，棒打鸳鸯。

刘东升呲呲牙，道是七十年了，恁老可真是好记性。

释参喝口水，继续讲来。二十岁的时候，常在夏夜里跑到运河边偷看女人洗澡。那回，用柳枝挑了一个姑娘的衣服，抱着闻气味时，姑娘一声秃驴把他吓得跑掉。没成想，隔日姑娘找到寺院里。自此运河堤内果园里，两人花前月下。有一天，他跟师叔提出还俗，被暴揍一顿。一个月后禁闭解除，再也不见了姑娘。

四十出头时，跟村里的寡妇翠平好上。月黑风高，寡妇家睡觉。干柴烈火，结了硕果。不敢等得瓜熟蒂落，翠平找了个外乡老男人，快速地把自己嫁掉了。四十多年了，跟翠平再没有见过。说着说着，老和尚深陷的眼窝里还真是滚出了两滴老泪。

刘东升没想到，师傅当年也是一个七情六欲的大男人。有一年跟老人家开玩笑，问他眼前站一个大美女会咋样，师傅说男人女人一样，都是一个肉身躯壳。或许老了修行到位了，就是这个感觉吧。这几年师傅吃斋念佛越来越本分，要他去天利大厦开个小灶，都不愿去了。

扒拉一把刘东升白丝丛生的一头乱发，释参说东升耶，仰望星空跟仰望红颜不一样的，前者多干事，后者往往暖咧红颜冷咧事业。现下公司为嘛叫有限责任公司呢，该也是说吧，舵把子精力是有限的。当不着（即有可能）体力与血汗陡然耗尽的时候，事业、身体跟家庭上的危机也就此来临咧。

顿顿，释参又道：“男人两个球，抬头能放眼万里辽阔。老是纠缠下面的冲动，就跟猪羊打栏一样咧。少年夫妻老来伴，公母俩本是同林鸟，翠花的病好与不好，全在你身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