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工的爱徒、先前辞职创业的钱飞鸿，被他请了回来。过去小钱离开，是因为与老板重市场轻研发的理念不合。现在安总裁当家，每年研发投入大幅度提升，钱飞鸿很是认同，于是小厂并入集团而归队。钱飞鸿又在工艺处发现一员干将郜晓宝，小伙子天天动手搞研究，能吃苦，对产业未来发展也颇有见地。李总工退休做顾问，钱飞鸿升任研究院院长，郜晓宝升职院长助理。研发项目近中远三期，铁方新能源技术进步生生不息。

大数据搜索筛检，市场部人员还真是分析出了一条有可能跟危总关联的线索：一个月前，退休的原柳都市职业技术学院巩院长被双规了。危无畏不仅这个学校毕业，还做过母校学生宿舍的太阳能热水工程。程家庚记起来，当年为鼓励做项目，还拿这个工程商务模式作学习标杆。但他知道，名义上危无畏通过二十万捐赠，获得了六百万的热水项目，实际上小危背后有所操作的。如此说来似乎明朗。巩院长犯事被双规，交代出更多行贿人，危无畏有可能就这样被牵连出来。

焦急地等待危无畏的消息时，家里又出了事端。

夏天到来，或是受到了某种过敏原刺激，老年痴呆的老师娘哮喘病导致突发性昏迷。找到同是省政协委员的医院院长，程家庚请求安排最好的医生。沈香秀从省城赶回，跟程家庚、郜若桂三个人倒班伺候。十几天过去，老人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六月初，得到危无畏被正式拘留的消息，从律师反馈的情况来看并不乐观。

七月末，巩院长因贪污受贿被判刑五年，危无畏因行贿罪获刑三年。

幸亏护工及时赶到才换上一瓶新液体，刚才那瓶输完，老太太的血已经流到输液管里了。程家庚心思恍惚。小危入狱，影响了股价、市场和士气，也影响到了集团的公众形象。当年一个区区六百万的工程项目，现在带来的效益损失要以千万计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公正啊。可怜的兄弟，要受几年牢狱之苦矣。

危无畏四十三岁，是九四年当时方程厂第一个入职的职校学生。由此，程家庚又想到跟小危一同入职的杨金福，记得两人同龄。去年代理商大会上，他见到了拄着双拐参会的小杨。挣得千万家财，还是经常自己上楼安装，有一回不小心从楼顶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杨金福成了妹妹组像中第二十三个原型，题注：天上千颗寒星亮，人间万家灯火明。画中人披星戴月，躬行大地。

任由鼻翼不停地跳动，站在病房窗前，他久久凝视着窗外的万里晴空。春天里，“柳都蓝”刷爆朋友圈。经过几年大力度环境治理，过去时不时出现的雾霾今年出奇地少了。早期跟随自己的俩兄弟，一个入狱，一个残疾，程家庚心头的雾霾又滋生出来。

窗外楼下诺大的停车场上，一辆小车转来转去找不到车位。进进出出的人们，一个个行色匆匆。人生如白驹过隙。他想到了田里农民种庄稼，车间里工人计件生产，汽车修理工打蜡，快递小哥楼上楼下飞跑，安强日理万机经管企业，而他自己，则是要当全国政协委员的，是要迈进北京人民大会堂的。生之为人，老天爷皆有所安排也。

添了个护工，程家庚、沈香秀与郜若桂仍然三班倒看护。两个月了，老太太还是昏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