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竹回殿归席。
酒至中巡,已有不少人出殿透风去了。
粗略一扫,萧玳、梅若卿,都不见了踪影,宫中妃嫔倒还都端坐着。
见她回来,祁郡王妃不免又拉着她说闲话,竟不知何时,那新晋的孙贵人就离了席。
树下。
孙韵宁站在梅若卿面前,目光平静中透着复杂:“许久不见,四皇子侧妃今日寻妾身何事?”
四下无人。梅若卿如雪娇颜隐在树影下,光暗交错,一双美眸毒蛇般幽冷:“孙常在升了贵人,如今也有贵人威仪了。”
上回太后木簪一事,朱妃娘娘令孙韵宁配合哄骗梅清竹,孙韵宁竟敢称病推拒。
这也就罢了,娘娘贬为答应后,她连为娘娘打探消息都不愿意了!
孙韵宁敛眉,神色疏淡:“人总要向前看的。”
当初她虽投靠朱妃,却从未真心归顺过朱妃。如今朱妃倒台,比她品级还低,她为何还要听她命令?
“向前看?”梅若卿掩唇娇声一笑:“向前看就能抹去你从前的污点吗?”
袖口一抖,抖出一张泛黄的诗笺。
梅若卿手拈这诗,春笋般的指甲照着纸面哗哗一弹:“认得这是什么吗?”
孙韵宁定睛一看,声音倏然尖锐:“你,这东西怎么到了你手上?!”
当年七夕她作了首《思慕》,她明明记得那天广场走水,火烧掉了那些诗作,怎么这诗竟到了梅若卿手上?!
当日她赋此诗,托辞是有感于牛郎织女之情,加之孙家家教严苛,才无人起疑。
八皇子婚宴时,因为梅若卿一番话含沙射影,不是没人疑心过她,幸而没有证据,她才安然入了宫。
可,当初她对八皇子那番心思,梅若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梅若卿悠然欣赏孙韵宁变幻的神情,一声轻笑:“听闻孙家夫妇恩爱情深,一家四口无比和睦...你也不想因为自己毁了一家人吧?”
仿佛一座高山黑沉沉压上胸口,孙韵宁只觉得浑身毛孔寸寸窒息。
半晌,她张开嘴,口中苦涩难言:“...你要我做什么?”
......
半炷香工夫。
皇帝摆驾离去,各国使臣陆续离场,皇子宗亲们也可以离席了。
梅清竹正准备出宫回府,眼前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孙贵人?”
孙韵宁一身宫装,打扮得倒也秀丽,朝她行了一礼,抬起头,眼中是踟蹰而略显焦虑的笑:“八皇子妃近来可好?”
孙韵宁怎么突然来问候她?
梅清竹心中暗疑,面上不显:“劳孙贵人惦记,一切都好。倒是还未恭喜孙贵人晋贵人之喜呢。”
孙韵宁打起精神笑道:“娘娘太折煞妾身了。多日不见,娘娘风采更胜闺中,倒是叫妾身自惭形秽,连相认也无颜了。”
梅清竹心中越发猜疑不止。
孙韵宁性情温良,内里却是个有骨气的。否则当日也不会拒绝自己重修旧好的提议。
她今日忽然作出这副姿态,必定是有所求了。
“孙姐姐何出此言?”她恬和微笑,主动握住孙韵宁的手:“你我是闺中旧友,只要你有这份心,咱俩还能生分了去?”
孙韵宁手心不觉涌出细汗,竭力笑着:“现下时辰尚早,在殿内说话,倒不如出殿走走,娘娘意下如何?”
梅清竹面上看不出半分变化:“好。寒露,你去和殿下说一声,我与孙姐姐在宫中走走再回。”
寒露随梅清竹也见惯了世面,虽知事有蹊跷,却并未显露什么,应声而去。
梅清竹给玉屏一个隐晦的眼神,同孙韵宁款步出殿。
她不惹事,可她也不怕事。孙韵宁若是有所求倒还无妨,若是别有用心,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不远处,梅若卿目视二人出殿,嘴角缓缓勾起阴笑。
孙韵宁这个蠢货,一张伪造的诗文也信以为真,哈,真是乐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