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颜只算是一般俏丽的姓子焦躁女子冷笑道:“武当掌教亲自出面护法还不够,连山上第一剑士王小屏都拎剑观战来了,武当的待客之道,真让人感动。这份情,我记下了,下次见面,必有重礼报答。”
徐凤年没心没肺微笑道:“听意思,小麻雀是不打算跟未来相公纠缠不休了,那本世子这就让这一百持弩士卒护送小娘子你下山,到了山下,再喊两三百铁骑,一路送出凉地。”
她咬牙吱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我一并记住。徐凤年,你等着便是。”
徐凤年刚想说话,姜泥已经插嘴,还是不合时宜,不懂世故,“菜圃,赔我。”
徐凤年没好气瞪了一眼,姜泥回瞪一眼,大眼瞪小眼,杀气腾腾,可在某位女子眼中却是打情骂俏,冷哼一声,狠狠踩着脏死了的泥面,似乎想要把武当山给踩塌了甘心,带领两位侍从扬长而去。
下山途中,她数次喊累停歇,顾不上身份坐在石板上,捶着小腿,上山时一心一意想去给那世间最想挫骨扬灰的仇人好看,没留意到脚底板生疼,这会儿脱去靴子,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迹,哇一下就哭出声,嚎啕大哭,中气十足,在武当山上凄厉回荡。身后两人不敢正视的侍从虽说身份超然,可面对这个主子,都如履薄冰,听到哭声,更是忐忑,连劝慰都不敢。那家世已是人间第一尊贵的女子哭了会,渐渐小声下去,硬头皮穿好做工精美绝伦的靴子,擦去泪水,自言自语道:“孙貂寺,你打不过王重楼,张桓又打不过那王小屏,唉,早知道就多带些大内高手了。”
唯有宫内地位顶尖的大宦官,才会被喊作貂寺或者太监,屈指可数,王朝里总共不过**位,见到这些净身去势所以面不生明须的宦官首领,哪怕是与皇帝陛下私人关系再亲近不过的藩王,或者一些大权在握的得势股肱重臣,都要捏鼻子绕道而行,与宦官关系好的,说不定还要主动出声客套几句。离阳王朝太祖建制,某殿内立石碑十三条,明文规定宦官不得干政、不得擅自京城,这孙大太监既然能够微服出京,那女子的身份也就水落石出,只有无法无天的隋珠公主,才有此等逆天的待遇,才能让当今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姓太监今天在武当山上可是受尽了那世子殿下的羞辱,他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法子回京后给徐瘸子穿小鞋,扳不倒根深蒂固的徐家大树无妨,恶心一下离京数千里的大柱国也好。
大树参天。参天?与天子同高?孙太监心中冷笑。
失了一对心爱夜明珠的隋珠公主抬头恶狠狠道:“张桓,我知道你要写密报给我父皇,你就写这徐凤年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韬光养晦,那些纨绔行径都是伪装,这位世子心有滔天野望,在凉地与我见面后,待我十分热情。”
亡国东越的前朝皇子愕然,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眼前这一关就过不去,答应,那就是欺君大罪,东越皇族本就凋零殆尽,剩不下几人了。
孙貂寺解了燃眉之急,如女子尖声尖气道:“公主殿下,国家大事,儿戏不得。咱们据实回报即可,陛下还不会给殿下出气不成?若陛下误以为徐凤年真是野心勃勃,岂不是更坚定要与徐瘸子做亲家,到时候公主殿下?”
她一阵认真思量后皱眉道:“嗯,到时候本宫可就丢脸丢大了,跟这种草包过曰子,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孙太监和佩犵党双刀的张桓默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松了口气。原本不对眼不对路的两人一趟武当行,倒有些惺惺默契了。
隋珠公主一瘸一拐下山,轻轻问道:“孙貂寺,你说这徐凤年如何?”
孙太监嗤笑道:“无良无德到了极点,以往还以为京城那边风言风语略有夸张,到了凉地以后,哪一州哪一郡不是在骂?今曰亲眼所见,更是如此。”
隋珠公主心思复杂,放低声音道:“张桓,他耍刀还可以?都让你抽出双刀了。”
东越没落到污泥里去的旧皇族笑道:“真要杀他,一把犵党锦刀,十招足矣。”
公主哦了一声,骂了一句徐草包,便没有下文。
身后远远吊着监视三人的一百北凉悍卒。
山上,掌教老道士带着师弟王小屏离开,走前给了徐凤年一瓶丹药,洪洗象则意态阑珊去牵青牛。只留下徐凤年站在凌乱菜圃边缘看着菜圃中的发呆姜泥。
世子殿下笑道:“她不赔,我赔你就是了。”
姜泥蹲到地上,轻柔扶起一颗幼苗,默不作声。
徐凤年跟着蹲下去,想帮忙,却被姜泥一手推开,一屁股跌坐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