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梧竹扑哧一笑。结果被慕容桐皇瞪了一眼,但她这次破天荒没有退缩。徐凤年看着慕容桐皇无奈道:“你总不能护着你姐一辈子,她总得嫁人吧,总得独力持家吧,到时候你难道还跟在你姐后头,就不怕你未来姐夫嫌弃你碍眼?”
慕容桐皇冷哼道:“那也得等她找到那样的男人再说,找到了,便是让我去死也无妨!”
徐凤年哑然,无言以对,只是转头对黄蛮儿笑了笑。接下来几天世子殿下出人意料既没有去天师府,更没有去徽山牯牛大岗,就安分守己呆在逍遥观,要么与老剑神讨教二十几招保命压箱的刀法有何纰漏瑕疵,要么就是拐弯抹角与老天师询问龙虎山符箓的精髓,尤其是后者,在山脚难得遇上肯让他过一把师父瘾头的后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期间特地去山顶藏书阁搬了许多道教云符密典下来,一老一小能挑灯夜谈到天明,约莫是生怕世子殿下说自己肚里没货,赵希抟甚至专门捡起了几门寻常道士畏之如虎的符箓咒术,一边大补恶补,一边与世子殿下解说玄妙,需知赵希抟年轻时惊才绝艳,可惜跟轩辕大磐是一个毛病,各个领域,都是点到即止,不求甚解,被世子殿下拿话一激,一咬牙连公认道统典籍里极为晦涩的大部头《太上正一洞玄律令集》都堆到桌上。
这一曰,徐凤年终于不再只在山脚逛荡,拉着黄蛮儿,喊上慕容梧竹慕容桐皇一起去附近一座道观后山,只有青鸟跟着,挽着一只竹篮。
慕容梧竹大概是那天马虎算是一场推心置腹后,对身披一张好大虎皮的世子殿下远比弟弟来得泰然自若,柔声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呀?”
黄蛮儿憨憨道:“摘山楂。”
徐凤年点头笑道:“当初老天师去北凉那边要收我弟弟做闭关弟子,好说歹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也就这山楂比较让黄蛮儿顺眼。”
慕容梧竹只觉得匪夷所思。徐凤年挑了个山坡坐下,黄蛮儿来去如风,一捧山楂接着一捧,很快就填满小竹篮,青鸟干脆就把竹篮放地上,慕容梧竹说到底还是跳脱活泼的年龄,与青鸟去采摘山楂。徐凤年和慕容桐皇隔着一段距离坐着,两头虎夔漫山遍野打滚撒泼。清风拂面,徐凤年闭目凝神,抚摸着交叠而放的春雷绣冬,浮想联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原本闭关造车,即便有九斗米魏叔阳帮忙解惑,对符将红甲云纹禁止的研究仍是举步维艰,可这两天经过老天师赵希抟的点拨,许多拦路虎都被腹有天机的邋遢老道给轻轻打死,让人豁然开朗。唯一可惜的是身边缺了个知晓密意的佛门高僧,否则徐凤年自信可以把符将红甲变成彻底的囊中物。
慕容桐皇轻声问道:“听说殿下在江南道杀了许多铮铮士子。”
徐凤年平淡道:“比起徐骁还是少多了。”
慕容桐皇皱眉道:“为何要跟读书人作对?不知道众口铄金以至于让你们父子遗臭万年吗?”
徐凤年修长手指抹过春雷,缓缓道:“成王败寇。你想想看,春秋八国史书,不都是由离阳王朝的史官在写吗?那些个为了让列祖列宗上忠臣传的,哪怕留下个十几个字给后人,便可以不惜羽毛,削尖了脑袋去入仕新朝廷做官。那些个为了让父辈们不入佞臣传的,则更是奔赴京城,绞尽脑汁讨好翰林黄门郎们,哭着喊着恨不得把妻妾双手奉送。不是有个人让正妻解衣以乳暖人手的荒唐典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