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轻轻呼出一口气,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也很想去流州青苍城外,逮着拓拔菩萨往死里揍一顿,最好是连柳珪也一并宰了,但是一来我如今做不到,再者凉州比流州更加重要,所以我只能一步都不敢停地跑来这里,嗯,然后站在门外听你们吵架了差不多一刻钟。可惜没能看到顾统领和周统领大打出手,有些遗憾。”
脸色尴尬的周康咳嗽了几声。
一些个年轻的校尉看到这一幕,强忍住笑意,忍得很辛苦。
徐凤年没有继续挖苦几位老将,走到桌子北方,面向南方,左右两派武将都自然而然屏气凝神,肃然而立。
徐凤年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文官老爷们的拿手好戏,我们北凉不兴这一套,北莽蛮子要南下,那我们就战而胜之,打得他们连回北莽都回不了。”
“战而胜之,这一向是我们北凉或者说徐家铁骑的自信,不是自负,但就算是徐骁,也从来不觉得打一场顺顺当当的胜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奠定我们北凉边军在春秋战事中第一军伍地位的战役是哪一场?是徐骁亲口对我说过他那辈子打得最苦、最惨烈、死人最多、以至于好几次他连希望都看不到、差点想要放弃的那场西垒壁战役!那么现在我们北凉就要面对第二场西垒壁战役,徐骁不在了,而且李义山,赵长陵,陈芝豹,吴起,徐璞,钟洪武,等等,也都走的走死的死,但是!”
“但是现在我身边,还有当时在场的你陈云垂、周康、袁南亭、齐当国、宁峨眉,还有新入北凉的顾大祖,往北一点,怀阳关还有褚禄山,往东,幽州有燕文鸾的步军和郁鸾刀的骑军,有胡魁和皇甫枰,葫芦口内更有我北凉由袁左宗亲自领衔的两支重骑军,往西,有徐龙象李陌藩王灵宝的龙象军,有杨光斗和陈锡亮的流州刺史府,往南,那就更多了,不说北凉本土的文武官员,连外地士子都有好几千人!”
“已经退伍的尉铁山刘元季等众人,其中还有老卒林斗房,都已经明确表态要复出,重返北凉边军。”
徐凤年突然笑道:“以后史书上有没有这么一段有关北凉以一地战一国的故事,那是离阳文官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但是起码我觉得过些年,在座各位,争取都活下来,跟自己的子孙晚辈唠叨唠叨当年的戎马生涯,总是好的。”
“大概就像徐骁那些年跟我唠叨的一样。”
“如果万一在座谁战死了,没这份跟年轻人显摆炫耀的福气了。”
徐凤年说到这里,望向周康,“比如你周康战死了,相信以后会有个姓顾的老头子,若是遇上了姓周的年轻人,可能会坐下来随口聊几句,喝着酒,说当年你们家那个叫周康的老头子,说话总是不好听,但……是个愿意为北凉慷慨赴死的英雄。”
徐凤年的神色出现片刻恍惚,然后笑道:“如果我战死了,而你们当中又有谁活了下去,那就请告诉你们的子孙,北凉是死战而败,不是不战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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