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这个闭门羹让赵浮岚吃得猝不及防，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后退一步，转身离去。

唰——

蓦地，门又打开了，传出韩四仍旧愤愤，但透着无奈的声音，“进来吧。”

赵浮岚再次摸了摸鼻子，低着头走了进去。

“你若还怀揣着其他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韩四紧盯着她，不忘警告一句。

赵浮岚没有应声，头垂得更低了，熟门熟路地走进韩远岫的寝卧，而韩四则亦步亦趋，生怕她明修暗度，又找机会去刺杀韩侂胄，或做出对韩远岫不利之事。

但他完全多虑了，对于韩侂胄，赵浮岚已然改弦易辙，重回贵人为她定好的步骤，步步推进。

得知她险些命丧韩侂胄之手，贵人连忙书信一封，叮嘱她万事小心的同时，也把前朝后宫的近况告诉了她。

尤其说了一句：“自官家下诏，订立伪学逆党籍以来，庆元党禁可谓气势磅礴，但物极必反，这也是他们强弩末矢的开端，而你要做的，不是逞强行刺，而是更好地保护自己，只有你安然无恙，才能抓住机会，利用被迫害者的痛点，以‘青鸟小报’来煽风点火，加速韩党的失势。”

这番话，让赵浮岚浮躁的心骤然冷静。

所以，她这次前来，只为看望一下韩远岫，仅此而已。

然，当她看到躺在床上，毫无意识，且面色惨白的韩远岫时，平静的心乍起波澜。

齐日是说过韩远岫的情况不容乐观，可眼下一看，哪里是不乐观，分明是燕巢幕上，令人揪心。

倘若他没有替自己挡下那一箭，恐怕自己早已身亡！

赵浮岚紧捏着双拳，浑身颤抖，不知是因后怕，还是对韩侂胄的愤怒，更或者是对韩远岫的歉意。

“你真傻！”

她轻轻地在床边坐下，凝视着韩远岫不省人事的睡颜，百感交集。

“小时候，你就傻，怎么现如今，还是如此？”

“那会儿，你替我挡群蜂，现下，又替我挡毒箭，你明知我不想欠你人情……”

说话间，她感觉鼻头有些发酸，吸了吸鼻子，伸手摸向了他的额头。

额头很烫，还在发热。

她移目看向他的肩膀，丝衾下的上身赤裸，绷带从胸口缠到了肩膀，露出的那一截白分外刺目。

“听说你遭受了刮骨之痛，想必那番滋味远胜于群蜂的叮咬吧。”

“据说食用蜂蜜能缓解中毒的症状，改日我拿些过来，不过，你若是一直不醒，我就把蜂蜜拿去喂大黄和赵三郎。”

她轻戳了一下韩远岫的额头，又道：“快些醒来吧，我的脚铃还在你那里，你说修好还我，可这都过去了几个月，你到底会不会修啊？”

“你…你要是想继续做‘青鸟小报’的探官，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勉强同意。”

“韩远岫，你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呢？”

她忽地放柔了声音，轻抚着他的头，喃喃道：“你明知我迟早会要了你祖父的性命，我一日活着，你祖父就一日不得安宁。”

“为什么呢？难道…你真的对我……”

心里那个问题她始终问不出口，即使对方现在昏睡着，她也难以启齿。

抿了抿唇，她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好？要处处护着我？我们非亲非故，我还总刁难你，小时候也对你不好，喜欢捉弄你、欺负你。”

“你明知在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对我好？”

“你是大傻子吗？”

说着，赵浮岚一把掐住了他略微凹陷的脸颊，但旋即又松开，心疼地揉了揉，“傻子…傻子……”

她干脆伸出双手，将他的双颊来回搓试，希望能让惨白如纸的面色有些红晕，她讨厌看到这样憔悴的他，讨厌没有生气的他，讨厌不省人事的他……

直至，一滴眼泪落到韩远岫的额头上，赵浮岚这才停下，吸了吸鼻子，收回了双手。

“我走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别再是现下这副死样子。”

她抹了一把眼睛，站了起来。

“翠儿。”

突然，她的手一把被韩远岫抓住，惊得她腾地回头，就见依旧紧闭着双目的韩远岫从丝衾下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左手指尖，双唇缓缓蠕动：“想吃烤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