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的地块和后世不一样。这上面不但有树林,湿地,大小溪河,湖泊,荒滩,芦苇塘,还有农田,桑园,村庄,私港等等。总之,地形很复杂,土地所有权也很复杂。
熊道现在的工作,就是和手下的掌柜们一起,将看好的地块先在地图上标识出来。哪一块是荒滩,哪一块是棉田,等把这些都统计出来后,下一步才能有的放矢。
当天晚上,面对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举着煤油灯的熊老爷不由得越看越皱眉头:前路多舛啊!不亏是开了几百年的江南熟地,在他看好的一平方公里范围内,除了一部分天然的河湖林滩之外,地图上有主的土地居然过了7o!
这就意味着熊道必须要花费更多精力,调动更多资源才能完成任务
“唉,一步一步来吧。”熊道这时已经按下了心思,打算论持久战了。
第二天一早,熊老爷便带着掌柜和帐房,还有罗十之介绍的一位本地资深牙人,一同去了嘉定县城。
古代的县域是很大的,虽说后世的嘉定只是上海16个区之一,但是在这个年代,包括宝山、普陀、杨浦、虹口、静安和浦东在内的大片地盘,其实都属于嘉定县管辖。
进了圆形的嘉定县城,熊老爷一行人弃船上轿,不一刻就来到了县衙。今天不是放告日,所以当熊老爷的片子和礼单递进去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县太爷接见。
能被县太爷迅接见当然不是因为熊道这个白身草民长得帅,而是因为他打着罗家的旗号,嗯,别忘了还有礼单。
县太爷3o余岁,姓氏比较怪,名叫来方炜,出身于萧山大族来氏。
来方炜是天启5年会试第6o名,去年刚到本县上任。三甲同进士嘛,自然轮不到他去翰林院,所以外放就是肯定的了。历史上此人历任福建侯官县令,江苏嘉定县令,吏部员外郎等职,官声颇佳,乡人尊称他为“来天官”。
在后院花厅见到县太爷后,熊道急忙堆起笑脸,拿出商人本色,将素未蒙面的来大县令一番吹捧,拉起了交情。
而来县令也不为己甚,笑吟吟地配合着熊老爷吹逼。官声好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像这种求上门办事的商人,来县令是很喜欢的: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大事,普通的小忙能帮也就帮了,既不损官声又有礼可收,何乐而不为?当县令花销很大的!
聊了几句后,熊道见气氛差不多了,便把来意讲了出来:他要查户房架格库里的红白契资料。
户房就是县衙里专管赋税,田土,征税纳粮的部门。所以如果有人想查本县的土地资料,那么找户房就对了。
来县令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一笑:“此事容易,熊老爷去寻那余书吏便是。”
于是熊道轻轻松松就获得了县太爷肯。
当然了,熊道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第一关,真正的难点还是在户房那里,所以县太爷才能轻飘飘就答应下来。
从理
论上来讲,其实县衙的资料民人是有权翻阅的。但是这个理论就脱离实际了:一般的草民谁敢去县衙找事?即便去了,户房的书吏能老老实实让你看契?
所以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缙绅大户想了解点情况是很简单的,普通平民就不行了。
嘉定县户房的管事书吏叫余本德。
能在富裕的江南大县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按后世的说法,那都是上面有人的隐藏富翁。像余本德这种胥吏,是真正掌握着一县权利的人县太爷轮流换,胥吏们可是子承父业的,几代人时间就能积攒下庞大的家业。
所以熊道见到余本德后,尽管对方态度看上去恭敬,但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小心应对。
而余本德也同样有戒备:他不怕这位熊老爷查资料买地,他怕得是拿出卷宗后,被对方从中找出什么破绽来捅自家一刀就坏事了。
要知道涂抹卷宗,修改卷宗,拿假卷宗给上官这些手段都是胥吏们最常用的。有时候是为了阴私利益,有时候为了给上官下马威,总之,搞不定书办的话,熊道今天是肯定查不到他想要的资料的。
到了这时候,熊道带来的本地牙人就派上用场了。
牙人是有效的沟通渠道。大家都是吃房地产饭的熟人,一番交流下来,余本德这才放下了戒心。当然,熊道这边承诺的一大笔银子,才是余本德最终拿出笑脸积极配合的决定因素。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