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雨石巷,黄府,一群丫鬟小厮正在忙碌地收拾行李。
时间倒回炮舰轰打徐宅那一天。
上海的徐家宅子被舰炮砸烂后,当初气焰滔天的地契联盟也随即宣告解散了。
这帮大地主们现在悲催地现除非在庙堂上一举揭露曹贼的反动本质并推动朝廷剿匪,否则的话,单靠地方正人君子的努力,已经制不住这头混入体制的大虫了。
然而想从庙堂开始就搞臭对手何其难也?就大明现在这种八方漏气的鬼样子,朝廷但凡是有点脑袋,都不会去动这种手握兵权,惹急了就会复叛的军阀。
所以地契联盟凄凄凉凉地解散了士绅阶层是一个很垃圾的阶层,对付起自己人来,东林党之流那真是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貌似正义化身,天神下凡。
然而一旦跳出那个朽烂的圈子遇到外敌,这帮人马上就没招了。为什么?因为外敌不和你讨论君子之道,外敌只和你品评刀法。
到这个时候,靠哲学家治国的上层建筑,倒塌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曹贼此次就是走了这个路数二话不说就是和你硬干。这种游走在体制边缘的反制方式,令习惯了以势压人的士绅们极其不适应,应对处处失措。
联盟解散后,各家根据最后的谈判结果,原封不动得又凑出了一匣子地契,派人拿去廉价卖给了熊道熊老爷。
到此为止,由一匣地契引的血案终于划上了句号。
付出了惨痛代价的老爷们此刻意兴索然,短时间内是提不起和曹贼继续斗争的兴趣了。
这样一来,一直鼓吹着和曹贼誓不两立,决一死战的激进派黄韶洲老爷就坐腊了。现在兵败如山倒,没人再愿意和他一起反压迫。
于是在最后一次拜访了联盟诸君,得到一些缅言,留下一堆“他日卷土重来”的狠话后,在这次事件中已然混成了意见领袖的黄老爷,只好凄凄惶惶离开上海县,回到了杭州家中。
到家后没过两天,黄老爷就因为“心情不好”,从而决定去福建探望亲友,顺便散散心。
黄府这下又忙乱了起来。因为这次黄老爷出行,是要带着大夫人一同走的。
“舅父大人此去路远,定要小心足疾,不可见了风寒。”
黄府烧着炭炉的暖阁中,一个白面锦袍,身态秀气的年轻人,此刻正对半靠在贵妃榻上的黄老爷叮嘱着什么。
“嗯,是要小心。”伸展着腿脚,颇为富态的黄老爷点头应是。
就在这时,一旁另一位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也及时插嘴道“闽地湿寒尤甚于浙,我看那黄寿黄喜也不像个能顶事的,不若小侄陪伯父走一遭吧,路上也方便照看。”
“好了好了,你们小辈的心意我领了。我此去不过就是散心,不欲张扬,有黄寿黄喜在就尽够了。”黄老爷及时话,制止了两位子侄的孝道表演“嗯,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各自退去把。”
温和地说了几句,将这些亲族子弟打走后,黄老爷摇摇头,一脸无奈“扶我回房”。
身后的黄寿黄喜两个贴身家人,这时急忙过来搀起老爷,将他扶回了卧房。
卧房中,黄家大夫人黄谢氏正指挥着丫鬟将各种物事装箱。看到这一幕,进门的黄老爷再次无奈摇头“少带些子,那边什么好物件没有?”
这黄府的故事,说来话长。
黄谢氏是从湖州大族谢家嫁过来的正房夫人,和黄家是门当户对。大夫人今年三十七岁,看上去仪容未老,只是按照明代的习俗,这个年纪的女人已经完全可以自称“老妇”了。
黄谢氏自从二十年前嫁入黄宅后,恪守妇道,操持内宅,和黄老爷感情甚笃,算得上是琴瑟和鸣。
只不过感情这种东西,在十七世纪的大
家族里,那肯定是要让位给礼法的不能生养的女人,感情好有什么用?
在这个时代,夫妻双方要是不能生育的话,锅是一定会先扣到女方身上的。
黄谢氏出身大族,对于礼法还是很门清的。于是在现自己“不能养育”后,不得不按照规矩,咬着牙主动张罗着给老爷娶了二房三房四房五房
结果多年过去,当人们现五房妻妾依旧不能为黄老爷诞下一儿半女后,有一个共识就默默达成了是老爷的问题。
然而都到了这个时候,黄老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实锤又有什么卵用?黄家依旧无后。
这也是黄家的族亲子侄们近年来日渐嚣张的原因老爷终归是要在他们中过继一个来继承家业的,无非是看选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