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允果然派了人去旁听郭俊对张直的审问。
郭俊是主审官,又有了王允的插手,张直谋逆的罪名板上钉钉,荀贞放下心来。
他本打算去催一催郭俊尽快定案的,如今有了王允插手,倒是不必再画蛇添足了,照常去兵曹上值,快下值时左伯侯来找他,说:“孙司马在舍中等君。”
荀贞有两三天没见孙坚了,孙坚大多数时都在营中,这时突然来见他,必是听说了他捕拿张直之事。荀贞对此了然,不好让孙坚久等,见曹中没甚么事,他交代了戏志才、许仲两句,说道:“你们下值后,去决曹里看一看,看看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戏志才笑道:“有人证,有物证,又有刺史王公关注,此案不难审理,三两天内定有结果出来。”
人证很好找,县里随便找几个人出来就能证明张直与波才交往密切,至於物证则是在查封了张直家后,在张直家里找到的几样东西,有波才、波连邀请张直赴宴的请柬,有波才、波连送给张直的礼物。
荀贞说道:“文台来找我,必是因为此案,我回舍中去看看。”
戏志才、许仲应道:“是。”
荀贞随手把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和翻看过的几卷卷宗摆好,下堂出院,去往府门外。
太守府前院的整体格局是诸曹在两边,政事堂在中,政事堂的院门正对着府门,要想出府,必须要先斜行到政事堂院门前,然后再折往外去。
他刚走到政事堂的院外,听得身后脚步声响,扭头往后瞧去,见两个戴着高耸梁冠,身穿红色绣服的男子气冲冲地从院中出来。
荀贞认得这两人,一个是张直的族父,一个是张直的从兄。不用说,他两人必是为张直被捕受审之事而来找文太守的,观其恼怒的模样,也不知是没见着文太守,还是被文太守拒绝了。张直是张让的从子,他这一被抓,其家人、族人,乃至与张直交好的几个县中大族的子弟顿时就炸了锅。荀贞今儿个一天虽没出兵曹院的门,却也听许仲他们说:今儿个一天,太守府的门槛都快被给张直说情的人给踏破了。只是可惜,来的人虽多,却都是无功而返,也不知是因为文太守接受了王兰的劝谏,打定主意要为自己博一个清名,还是因为王允插手了此事,令文太守无法徇私。
张家的这两个人也认识荀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直的从兄大步追上来,伸手就要抓荀贞的衣襟。
荀贞退开一步,问道:“你做什么?”
张直的从兄恶狠狠说道:“你说我做什么?”挥拳就要打。
荀贞挺身不动,从腰带里抽出佩剑,一手握住剑柄,直视他,喝斥道:“郡府之中,岂是尔撒野之地?你且动手试试!汉律:民殴吏,杀而不坐。”百姓殴打吏员,那么吏员将这百姓杀了也不算违法。
张直的从兄哪管荀贞此话,挥拳就上。张直的族父紧赶两步,抓住了他的衣襟,叫道:“不可!”张直的从兄不怕荀贞,张直的族父年纪大了,却知荀贞是真敢杀人的。他连拖带拽,将张直的从兄拽回。张直的从兄挣扎不开,乱骂不住。
荀贞将剑插回腰中,冷冷地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张直的从兄看他离去,挣扎得越发用力,只是却挣不开张直族父的手,怒道:“便是这个竖子陷害了吾弟,你拉着我作甚?”
张直的族父说道:“此子胆大包天,他既敢捕拿你弟,你刚才的拳头若是落在他的身上,他也真敢在郡府中杀了你!”
张直的从兄怒道:“我借他两个胆子,看他怎么杀我!”不愧是张直的从兄,与张直倒是一样的纨绔脾气。
“你、你,……,唉,你以为他不敢杀你么?此子为西乡有秩蔷夫时诛灭第三氏满门;为北部督邮时,横扫郡北诸县,多少豪强子弟栽到了他的手上?与吾郡黄巾历战,我听说他屡屡陷阵先登,斩将搴旗,勇毅冠绝三军,他如今的杀气想必更盛了,你又何苦硬要触他的霉头?”
张直的从兄怒道:“我家乃阳翟冠族,族姓为本郡之首,莫说他一个郡兵曹掾,便是两千石的太守换了这么多个,又哪个敢得罪我家?偏就是他,竟敢捕了我弟入狱受辱,此仇不报,你我怎立足颍川?必为天下人笑!”
张直的族父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回头往政事院看了眼,亦是气恼,说道:“可恨文太守对我等避而不见!”转回头,见张直的从兄气恼得头顶冒烟,生怕他做下傻事,又不得不按下自己的气愤,安慰他,说道,“我等不是已经给常侍写了信么?等他收到了信,定会令郡中放人。你稍安勿躁。”
张直的从兄怒道:“信送到洛阳得两天,回来又得两天,你没听说么?郭俊今儿个审我弟审了一整天,半刻不停,显然就是想要赶在我从父回信前将此案定下!万一真被他们得逞,就算得了我从父的回信又有何用?”案子一旦定性,事关谋逆大罪,便是张让亲来也将是束手无策了。
张直的族父对此亦是无计可施,说道:“唉,也不知你弟为何非要与这荀家子作对!”
他两人在政事院外一个发怒,一个发愁,荀贞却不管他们,自出府门。
原中卿带着几个宾客在外迎上,众人骑马回舍。张家跋扈,无法无天,为防张家报复,遣刺客行刺,荀贞接受了荀攸和戏志才的建议,不再只带原中卿或左伯侯出门,除了留下了几个宾客在舍中警卫外,其余的都带在了身边。
众人回到舍中,孙坚等候多时了。
荀贞在舍门外下马,丢下马缰,对听到动静从院中出来的孙坚笑道:“阿兄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捧彗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