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看辕门处,见张辽骑着马,狼狈不堪地入到营中,跟在他身边的,零零散散,只有十余骑亲兵。张辽进到营中,顾不得营内不许骑马的禁令了,驰马到望楼下,跳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楼上,虽是铠甲在身,伏拜在地,说道:“末将无能,竟是战败,请明公治罪!”
“文远,你攻城之战,我看在眼中,此非卿之过也,你起身吧。”
张辽起身,问道:“明公,现下该如何是好?那孙文台马上就兵到营外,他定会趁胜攻营……”看到了从郾县西城门出来,正朝孙坚部支援去的程普等将所率之兵,说道,“郾县城中兵马尽出,我大败之余,恐怕营垒难守!”
吕布说道:“有什么难守的?我营寨坚固,孙文台纵是来攻,难道还能破我营寨不成?”
张辽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虽然兵败,但营中还有不少兵马,用来守营,应还是可以的。
於是,吕布就令张辽等将,分去营栅各段指挥,预备守营。
便在张辽等人接令,下了望楼,各去吕布指定给他们的防区,然而大多还没有到达的时候,孙坚已率部驱赶着张辽部的溃卒,到了营前。
营门不开,那溃卒前行无路,或者改往大营的两边逃去,或者被孙坚部的骑兵、步卒中的弓箭手射死营前。片刻之间,辕门、吕布营东的整个营栅前,血流成河,横七竖八,尸体到处。
听着同袍惨叫、哀求的声音,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在外头,而却不能救之,也不能放他们入内,这种冲击力是极其强大的,营中守卒十个里头,八个都面色惨然,士气由之越来越是惶恐。
孙坚没有立即攻营,在把被困到营栅前的张辽部败卒杀了个七七八八后,他把骑兵分成两队,令之分别朝向布营辕门的两侧,绕之行驰,耀武扬威;同时,令步卒列阵营前。
吕布观看见之,心中纳闷,说道:“孙文台不即刻趁胜攻我营垒,却在营外这是作甚?”一个念头浮上来,想道,“莫不是孙文台自知我营难克,所以干脆就没打算攻我营垒,而是欲在我营外摆兵布阵,显显威风,吓唬一下我营中的将士,然后就撤退回城么?”
这念头不免显得天真。
很快,吕布就知道了孙坚要干什么。
只见那营外孙坚部的步兵列好阵型以后,面朝营内,举械顿足,齐声呐喊,叫道:“褒信早下,今擒吕布,乃竟全功!我家将军令:献营者,赏金千!献吕布着,官授二千石!”
这叫喊声一出来,正往被吕布指定防区而去的张辽面色陡变,暗叫道:“哎呀,不好!”不再往防区赶去,而是折马冲回到望楼下,上楼见到吕布,仓促说道,“明公,营怕是守不住了!”
“文远,我不是叫你去守营栅么?你怎么又回来了?为何说营守不住了?”
张辽说道:“明公,这些时日,军中传言不断,说褒信失陷,诸将、兵士家属,都已落入孙文台手中,军心本已不稳,今日末将无能,大败郾县城外,军心复更动荡,原本如明公之言,仗我营坚,孙文台若来攻之,或还能一守,却不意孙文台攻营之前,再度诈言褒信为其攻陷,……明公,当此慌乱时刻,谣言最易蛊惑军心,军中将士於此之际,定是皆已无斗志矣!这种情况下,营若强守,恐将不成了!”
“文远,你的意思是?”
张辽说道:“末将愚见,当下之计,宜弃营速撤!”
吕布勃然大怒,说道:“吾征战南北,从来没干过不战而退的事儿!文远,你不必说了,速前去守卫营栅!”
望楼下有人高呼:“明公!”
吕布探头下视,问道:“又怎么了?”
“高将军回来了!”
“哪个高将军?”说话声中,吕布看到与他答话这人的身边,站着一将,浑身是血,看去,乃是高顺,吕布又惊又喜,说道,“子向?啊呀,你快上来,上来!”
却原来高顺当真骁武,在前为韩当,后为宋谦、孙辅,受到前后两部敌人两面夹击的情形下,他居然还是靠着陷阵营甲士的悍勇死战,而杀出了一条血路,虽是带去攻孙坚北营的部队几近全军覆没了,然他终还是杀回到了营中。
高顺也听到了孙坚部兵士在外的叫喊,——这叫喊非是只叫了一声,而是连续叫喊了许多遍。
他上到望楼,来不及说血战得逃的经过,开口第一句话,即是说道:“明公,赶紧舍营撤吧!”
“啊?子向,你也这样说?为何舍营而撤?”
高顺说道:“今战大败,孙文台复用此谣言,动我军心,军心已乱,不能战矣!而明公请看,郾县城中又倾城而出,来助孙文台。孙文台率此兵马,由东攻我;城北的孙辅、宋谦、韩当再率其部,从北攻我,是我营两面受敌矣!军心本乱,再两面遭攻,如何守之?
“明公,又郾县周边环河,此时如果不趁郾县城中兵、孙辅等部来到,合攻我营之前,及早撤走,等到营垒失守的时候,那时,只恐怕是就算想撤,也无路可撤了啊!”
吕布听了这话,一时无言。
他岂会不知张辽、高顺说的不错?起先不肯听从张辽的建议,是感情上不能接受,却现下这时,再闻高顺的进言,情绪上已经有所软化,可毕竟其人向来自诩英雄,依旧仍还怀有不甘。
张辽这时说道:“明公,辽有一计,可败中求胜。”
“是何计也?”
张辽如此云云,把计策说了出来,吕布大喜,遂许了弃营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