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边说着话,边眼神打量着白轩轾。
几年前,白轩轾跟着奚孟修来过家里的。
那时,白轩轾脸蛋还有些圆润,正值青葱豆蔻,是个可人的少女。
如今已正式参加工作两年,褪去了稚嫩,眉眼清冷,轮廓依稀,但已有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神色中隐藏着局促、担忧但又有着坚韧,完全不似几年前所见的无忧、欢快、活泼的青春少女。
白家姐妹,白是菲是明艳、凌厉、大气的,白轩轾是偏秀丽清冷的。真比较起来,其实白是菲会更加让人惊艳——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的讨喜程度。当然,两人毕竟是亲姐妹,面容有相似之处。
很熟悉,但仅凭观察,师娘有些不确定白轩轾的身份,不确信是不是心中猜测的那样。
奚孟修当然注意到了师娘的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自然,白轩轾与前妻白是菲关系在那儿呢。但也算坦然,到底是读了些道经,受了些浸染的。师娘和小蝶又是当前至亲,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如实相告的。
他本想等小蝶一起再作介绍,但是注意到了师娘渐渐怪异的眼神和白轩轾在师娘眼神下的不自然神情,顿时心中暗忖:失了考量。
白轩轾因为身份,面对师娘时,内心多了敏感。他没有第一时间介绍,师娘猜测怀疑的眼神,古怪的变成了一种持续积蓄的压力。
“师娘,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这是白轩轾,以前也见过的。”
师娘脸上怔然与恍然一闪即逝,态度温婉地微笑点头,擦完手的湿纸巾将扔未扔的顿住。
奚孟修伸手接过来扔进垃圾桶里,也注意到白轩轾似乎松了口气的呼吸,但手上的湿纸巾却在手上反复擦拭。伸手拍了拍白轩轾的胳膊,引起注意后,指指她手上的湿纸巾,也接过扔进垃圾桶里。
师娘神色莫名,但语气缓和地问:“你们?”
奚孟修点点头,正要开口表明关系时,白轩轾两手交握着开口道:
“阿姨,我是白是菲的妹妹,但也跟白是菲完全不同... ...”
“啪挞啪挞... ...”
小蝶端着果盘,步伐生硬地踩着地板走过来。面色发白,脖颈、肩膀、胳膊... ...整个身躯都有种生冷僵硬的感觉,她就这么直挺挺的迈步过来,吸引了客厅里三人的注意力。
“小蝶... ...”
奚孟修看着面无血色、神情僵冷的小蝶,心里绞痛抽搐,没想到小蝶对白家人成见深到这种地步,竟然会气怒伤神。连忙起身扶住她,明神、疗愈、破惘,一股脑使出来。
小蝶神色柔和生动了些,眨了眨眼睛看着奚孟修,咬了咬嘴唇,目光移向母亲。
师娘注视到小蝶方才的状态,神色慌了一下,但看到奚孟修扶住小蝶后,小蝶面上恢复了生气,才镇定下来。心中叹息,眼神在三个晚辈身上逐一划过,对上了女儿倔强的视线,心中不忍。
她其实对于女儿的心思早有洞悉。
女儿懵懂时期就受到奚孟修的关心,本来应该是亲情的,但是奚孟修毕竟不是一直在跟前,这就有了些距离,这种距离减弱了亲情的亲近关系。
等到季孟良教授亡故,季家没有男丁,奚孟修几乎是顶着季家儿子的身份处理后事。之后更是对母女二人关怀备至,将二人视作母亲和妹妹。季教授的亡故,对奚孟修的打击并不在母女二人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奚孟修是失去过亲人,重新获得亲人,却又再度失去。这种打击过于沉重,当时她就发现奚孟修过度伤心,但又强自支撑着视自己为母女二人的支柱。
待到奚孟修婚变后,这孩子整个人就变得极度内敛,但又极度重视自家母女二人。当时这孩子一直极力隐藏着情绪,竭力表现出正常的样子,甚至变得极其规律的定时来家里探视。
小蝶大概是就是这一时期,对奚孟修的感情有了变化。
... ...
这一时期的奚孟修,整个人充满了矛盾。就像是极其珍贵的古瓷器,外在表现的极其完美,但内里已经极其脆弱。这种矛盾的破碎感已经很吸引人,偏偏他又对季家母女极其呵护。
他自己都处在要弃世自毁的边缘上,又因为母亲和妹妹般的亲情羁绊牵挂着,强行控制着自己留在世俗中。半个月一次的探望,全身心的陪着母亲和妹妹。
... ...
奇怪的距离感和亲近感,还有可预见的、定时会来到的陪伴,令小蝶的情感走向另一个方向。
本来师娘还挺心慰的,亡夫有这样一个学生。奚孟修那种规律的探望,也算是一种保持了距离的亲情表达,不近不远,也不会显得太亲昵,反而是更像一种恰到好处的、现代的、处理亲情的方式。
她不是没看出来奚孟修心里藏着事,可这孩子在她们面前表现的太好,她还真没往严重心理问题的方向去想,哪怕她是社科方向的教授、对心理学也有着研究。
她只当他是婚变的后遗症,每每试图疏导也被顺从轻笑的糊弄。还以为他只是对婚姻失望了,想着慢慢改变,可毕竟方向就错了。
等师娘发现小蝶的心思时,特地观察了一下奚孟修的态度,知道小蝶没戏,也就想等着小蝶再成熟一点再处理。
... ...
其实,在前两年,她可能会阻止,因为那时的奚孟修纵然掩饰的好,但着实有种复杂的不确定的观感。似乎明明亲切亲近,但总感觉有种沉郁又缥缈的复杂超脱感。纵使这孩子表现再好,她也不确定两人能否走到一起,又能否相伴到老。
但最近见了奚孟修的种种变化,她又有了一种乐见其成的期待。这孩子那种隐约的沉郁感渐渐消散,缥缈感还在但是却很明朗和温暖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