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的人都说灵王爱笑。
他笑起来有时很浅,懒懒散散就挂在眼尾,显得眸『色』星。还有些时候则亮又恣意。确实很合他那个住处的名字。
他在仙都地位殊,却没有半点儿高高在上的架子。谁他搭话,他都不显生疏,常逗弄人也常开玩笑,有时揶揄有时狡黠。
这本该是个极容易亲近的『性』子,但很奇怪,哪怕是后来那些心怀倾慕的人,也不那么敢亲近他。
或许是因为他所执掌之事不为人知,那种神秘感平添了距离。
仙都众仙的玉瑶宫里都有仙使和童子,跟前跟后点日常。而灵王依然是那个例外。
他喜欢热闹,但偌的坐春风最初既没有仙使、也没有仙童。
仙都有个专管神仙日常琐事的地方,叫做礼阁。
那时候负责礼阁的仙官是两位,一位女仙叫做梦姑,是个仙都出了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便拂尘一扫请人有多远滚多远。
另一位做叫做桑奉,生得高俊朗,眉眼鹰,却极爱『操』心。或许飞升之前习惯了照顾人,到了仙都依然难改本『性』,热衷于给人当兄长、当管、当爹。
那次就是桑奉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坐春风蹲守了七天七夜,终于蹲到了人间归来的灵王。
上来就了个礼,给灵王吓了一跳。
“哎?这么礼我可要不起。”灵王侧身让过,顺捉了桑奉自己的小童子挡在身前,接了那礼。
小童子:“……”
桑奉:“……”
“你有话好好说,别弯腰。”灵王一搭着小童子的头顶,戴着他常戴的面具。嗓音闷在面具后面,有些模糊不清。
“这……”桑奉看着那镂着银丝的面具,有些迟疑。因为戴着面具的灵王总是神秘一些,哪怕他正开着玩笑。
灵王似有所觉,抬将面具摘了一半。
桑奉瞬间放松下来。他把小童子拎回来,苦口婆心地冲灵王道:“其实也不是么事,就是……人啊,你就要几个仙使和童子吧。”
灵王笑得唇角弯弯又收回来,道:“不要。”
桑奉:“……”
“这算是日常琐事,归我管。礼阁早早就给你备了几个,在那杵了好久了,你就要一要吧。”
灵王脾气好,却并不容易说服:“上回便说过不要了,我也不是日日都在坐春风呆着,要那么多仙使和童子做么?”
桑奉:“众仙都有,就剩人这里空空『荡』『荡』,我看着着急。”
乌雪自己不是『操』心的『性』子,并不能理解为何他宫府空着,别人要着急。
他笑着回了一句:“真的众仙都有?就没一个不想要的?我不信。”
桑奉:“……”
过了片刻,桑奉不甘不愿地承认道:“吧,天宿那边也不肯要。”
乌雪挑了挑眉。
桑奉又连忙找补:“但天宿毕竟是那种『性』子嘛。”
乌雪:“哪种?”
桑奉斟酌片刻,道:“用梦姑的话来说,仙使和小童送过去,要不了两天就该冻死了。”
乌雪:“?”
他当初在坐春风睁眼之后,依稀听说过天道又点召了一个人成仙,受天赐字为“免”,号为天宿。
但一来他对于仙都又多了么仙并无兴趣,二来他虽然跟谁都能聊笑,却不主动去谁的宫府串门,想来那位天宿也不热衷于结识仙友。
加上他各有其事,半年下来,闻其名,竟然未碰过面。
他每每回仙都,总在旁人的言片语里听到天宿的名讳,每次都伴着“他那种『性』子,居然何何”之类的话。
听得多了,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乌雪即便好奇也十分有限。
他刚办完事回来,斩毁了一条诡生的线,正是犯懒的时候,想要休息。
但他弯起的嘴角会骗人,所以桑奉根本没看出来。
“哎,不提旁的了。我听闻人喜欢热闹,哪有喜欢热闹把住处弄得这么冷清的。”桑奉说,“莫不是……怕仙使和童子添『乱』?”
没等灵王张口,他又道:“礼阁办事你放一百个心,那些仙使和童子懂事又听话,一言一都十分妥帖,绝不会添『乱』!”
他夸完劝道:“要一个吧。”
“不。”
“……”
乌雪心说就你礼阁放出来的仙使和童子,听话倒是听话,却一个赛一个古板,全是闷蛋。我弄回来摆一排也热闹不起来,要了作甚?
但据说那些仙使和童子的『性』格,是这位桑奉人亲自调的,乌雪想了想,未免毁人颜面,唔了一声道:“我虽喜欢热闹,但屋里有人就阖不上眼。”
“……”
这理由无可反驳,桑奉劝说无果,长长哀叹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前乌雪见他实在可怜,客气道:“倘若哪天缺人了,问你要就是。”
“,我记着了。”
怪就怪桑奉还是太老实,但凡他匿在坐春风旁多看几晚就能发现,灵王所说尽是鬼话。
尤其是那句“屋里有人就阖不上眼”。
他生于落花台,听着最热闹的声音化生为人,来就不介意屋里有人或有声音。相反,他休憩是需要有些声音。
落花声也好、风声也,有几回他闭目养神时,顺在榻边丢了个几个灵气凝成的影子,敲着锣镲呀呀唱戏。
他支着头听着,居然睡了个好觉。
那时候,乌雪是真不算要么仙使、小童的,直到不久后他清理『乱』线,清到了葭暝之野。
一般而言,那种因为有人改过往引出的『乱』线,常会有些相似的征兆——
诸在某个地界见到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或物;诸时序混『乱』,被拉到了过去或是将来的某一日;诸有人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里,既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