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以致用,知行合一?”
沈翠微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错愕不已。
刚开始不少人下意识的就打算用字面意思去解读这句话,可又有人想到了先前敬玄提出的“实践即真理”,两者结合之下,瞬间就明白了沈翠微的意思。
大儒苏瑁甚至还特意返回,冲沈翠微微微欠身表示受教,他所学的那些山川地理,最是符合这样的理论支撑。
因为哪怕一个人穷经皓首大半辈子,如果不走出去实际看看,光靠书本恐怕实在难以了解真正的山水风貌,旱涝改道,地龙翻身,都有可能造就新的地貌,所以学以致用,为了实际应用而学习就变得尤为关键。
连房玄龄也睁开眼睛诧异的看了一眼沈翠微,在他老人家看来,这名少女能说出这番话,想必也是得到了文中子的真传,即便不如敬玄,应该也相差不远亦,一双老而混浊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盯着沈翠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先前还春风得意的柳应物,看了看面对大儒问答如流的沈翠微,再看了看傻头傻脑的薛仁贵,一时间眼中又是嫉妒又是艳羡。
他心中甚至还萌生出让自己儿子娶这少女的念头,可惜的是他儿子柳扶风已经成婚了,那…
小妾?
柳应物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果断掐断了自己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念头,切莫说人答不答应,就连敬玄那一关都过不去。
而祭礼也因为沈翠微的言出惊人,场面也就跟着愈发的奇特起来。
有不少大儒又把目光转而投向了其余几位文中子的弟子,一个个眼中冒着精光,跃跃欲试,似乎想上前考较一番。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即便没有敬玄的学识,至少也有其三分火候,说不定因此能觅得良才教导一番,也算是让自己的一身学问后继有人。
毕竟在大唐,尤其是儒家,可没有什么一弟子终生只侍奉一师的规矩,博众家之所长,才是他们最该干的事,这一点在敬玄身上已经得到了完美的体现,那家伙不是还拜了个姓袁的道人为师么?
“哎,姓崔的,走那么快做甚?就不能停下来听我说两句?”
另一边,敬玄压根不知道那些大儒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那些师弟师妹身上。
此刻他还在撵崔民元,这老头也奇怪,明明年纪一大把了,还走路飞快,也不怕一不小心摔死了。
结果崔民元这回还真的停下了脚步,只是停得有点突然,让急冲冲追过来的敬玄差点撞到他后脑勺上。
敬玄见他停下了,心中一喜,老子可不能白白掉进李世民的阳谋里任他算计,今日说什么也要把这口黑锅扔出去,谁让他做事这么霸道呢?
于是正好开口解释,结果崔民元却转过身来率先说道:
“老夫现在倒是有几分相信杀死大房的人,不是你云中侯所为了。”
这让正欲开口的敬玄发了会儿愣,这老头子什么意思?抬头又见他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心中更加摸不着头脑,只得出言问道:
“崔老先生这话是何意?”
没成想崔民元反说道:
“素闻云中侯聪慧过人,不妨猜上一猜?”
我猜你个大头鬼,敬玄忍不住翻起了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劳什子机锋?!
难道看不出来咱们都掉入了皇帝的圈套吗?一大把年纪白活了不是?
敬玄十分客气的答道:
“崔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猜来猜去的,多没意思?”
崔民元听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方才云中侯先是唤老夫姓崔先生,接着又是姓崔的,现在又成了崔老先生,都说你云中侯八面玲珑,老夫今日算是领教了几分。”
敬玄实在是弄不清这老家伙究竟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夸赞自己,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误会解除,所以直接了当的说道:
“既然崔老先生也认为杀害你族人的凶手不是本侯,那要不…”
话还没说完,敬玄就看见崔民元抬手打断了自己的话。
“老夫此前与云中侯虽无接触,但以云中侯往日的作派来看,断然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蝇营狗苟之辈,既然云中侯肯不顾尊师祭礼追出来找老夫解释,老夫相信杀害族人的真凶不是你云中侯…”
敬玄听到这里,连忙打算向他道谢,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难获得?当然是信任。
皇帝要提防大臣和百姓联合造反,而大臣们又要提防同僚,以及皇帝给自己下套,百姓们呢,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不会被官员蒙蔽,欺压,缴了不该缴的税,或者找个借口把自己关大狱。
所以这是一个皇帝,臣子,百姓三者互相防备的时代,真正要获得一份信任,实在太难了。
“云中侯先别急着向老夫道谢,老夫虽然相信你云中侯不是幕后黑手,可别人不信呀?”
崔民元说到这里,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而且笑容之中,明显带着几分讥诮。
敬玄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更加困惑,这有什么冲突吗?
只要你博陵崔氏认为人不是本侯杀的,这件事不就了结了吗?
难道还要广告天下证明自己清白?
连个收音机都没有的年代,这样做是不是太难为人了?
见敬玄还不明白,崔民元不禁哑然失笑:
“云中侯若是以为老夫会极力向族人陈述你的清白,那便想错了。”
敬玄闻言不禁勃然大怒,这糟老头子究竟什么意思?
真的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不成?
想开战?
以为老子怕你们博陵崔氏不成?
想到这里,敬玄语气也不免冷了三分:
“莫非崔先生还惦记着崔鸿鹄这个恶贼,想为其报仇雪恨不成?!若是如此,有什么招数只管使来便是,我敬氏虽小,但勉强也有将博陵崔氏倾覆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