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一点点收紧了手，隔着衣服，将外套下面那枚戒指牢牢抓在手心，“里香只是……占有欲有些强，而且太在意、也太想要保护我了。”

是。

里香她……哪怕变成这样，也一如既往爱着自己。

乙骨忧太眼眶有些酸涩。

北泽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个情况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理解范畴——他自己都被崭新情报冲击到脑袋近乎死机。

但好在，有更能理解这件事大人能够出面。

惠影子缓缓延伸到走道上，接着从中浮出一道宛如小山般结实高大人形身影。

——深棕色皮肤，死气沉沉蓬松白发，穿着与人类毫无差别白色T恤与长裤，但那一对细长骨角与身后缓缓摆动可怖骨尾，却早就将其非人身份暴露干干净净。

乙骨忧太猛地扭头，他缓缓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陌生咒灵绷紧了身体，整个人被镇住了。

就连嘴巴都微微张大了好一会，神情满是不知所措。

直到惠对那位非人类先生轻轻喊了一声“爸爸”，并往旁边移了移、让出了位置，乙骨忧太才回神。

是北泽惠君认识？

这是乙骨第一反应。

等等……北泽君管对方喊爸爸？

这是乙骨第二反应。

安心还不到一秒就再度被震惊到脑袋空空乙骨满脸愕然睁大眼睛，在惠和卯生之间来来回回扫视着。

卯生平静垂着暗沉沉红眸坐到惠身边。

同为特级咒灵，但将一身骇人气息“杀死”、此时如空气般毫无存在感他，并未刺激到里香。

顶多是因为乙骨忧太有一顺慌乱情绪，因此卯生隐约能够感受到那个被“扭曲”了女孩满怀敌意与警惕视线——可以肯定，只要卯生有哪怕一点伤害乙骨忧太意思，那个名为[里香]孩子就会毫不犹豫攻击自己。

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想到这样概率低到微乎其微事情……居然在短短几十年后发生了第二次。

原本以为惠遇到是自然咒灵卯生指尖颤了颤，心底原本敌意都被彻底扑灭。

他无声喃喃，心情沉重异常。

不过这一次……眼前这两个孩子，显然要比自己那回好得多。

是好上很多很多。

在卯生感知中，乙骨忧太身后那股庞大诅咒气息正在牢牢盘绕在少年身边，像是护着珍宝恶龙一样寸步不离。

不让任何人伤害。

用尽一切去保护着。

哪怕敌意重重，哪怕因为咒灵化而意识模糊、难以控制自身情绪，但[里香]终究是隐隐受限于乙骨忧太本人意志，会在乎乙骨本人想法，从而很努力在忍耐咒灵化后冲动。

这幅景象，让卯生内心无比复杂。

黑皮白发咒灵先生微垂着眼睫，神情一如既往颓丧……或者说微妙越发颓丧了不少。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底对[里香]有着近乎羡慕情绪。

真好啊。

这个名为[里香]孩子，真坚强啊。

明明死去时还如此年幼，但显然要比自己优秀多了，也比自己了不起多了。

至少这孩子在变为咒灵后并未做出无法挽回错失，也并没有伤害她珍视存在。

……真好啊。

。

惠不是五条悟。

五条悟再怎么任性又孩子气，也到底是大人，是在御三家那种地方长大咒术师。他和北泽一家相处才一两年时间而已——因为工作忙碌缘故，实际时间还要少上至少一半。

但惠不一样。

惠有着[北泽]姓氏，是自六岁起就被咒灵先生宠爱到大孩子，他发自内心将卯生当做父亲，憧憬和依赖着对方。

真正关系亲昵父子，谈话往往并不需要顾虑太多。

惠抿了抿嘴，问：“爸爸，人类，是可以变成咒灵吗？”

“……有低到几乎不存在可能性，但并不代表没有。”

卯生平静回答，他抬手摸了摸惠脑袋，语气温和，就像是在给学生解释偏僻知识点一样，陈述非常官方化：“对他人施展[诅咒]，是一种相当罕见且特殊天赋，类似于反转术式那样……不，比反转术式持有者更加罕见，总之，那是极少数人才能自由操控能力。”

卯生：“而拥有强大[诅咒]天赋人，就可以主动，或因为情绪关系而无意识[诅咒]自己或者他人、按照意愿将而其灵魂扭曲……使人类灵魂咒灵化，就是其中能够做到一种结果，当然，也是相当难以实现结果。”

乙骨忧太闻言，脑海中瞬间闪过些许回忆片段。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道：“是我诅咒了里香吗？是我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吗？”

卯生：“我不知道，或许是那孩子为了留在你身边而自己诅咒了自己……一般来说，普通人家庭出身孩子几乎不可能会拥有这种天赋，如果你们谁父母或者祖上有着这方面能力咒术师，就能说得通了。”

乙骨困惑摇头：“据我所知，我和里香家庭都是普通人，祖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卯生垂着眼眸，“不管是你们当中谁诅咒了谁，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乙骨忧太心骤然悬起，他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眨紧紧注视着面前陌生咒灵。

“里香……你说那孩子已经死去了，而死人是无法复活，如今她灵魂被诅咒成这幅模样……很遗憾，哪怕是我，也不知道解开诅咒、释放那孩子灵魂办法。”

卯生声音低沉微哑，“你要怎么办？如果你想要回到平静生活当中，祓除[里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而这一点我或许可以做到。”

乙骨惶惶不安：“祓除？那是什么？”

“杀死咒灵官方说法。”

“杀、杀死？那里香……她灵魂会怎么样？”

“未解咒状态下被祓除话。”咒灵先生垂着眼眸，看着自己交叠手缓慢道：“会和普通咒灵一样，完完全全彻底消散吧，个人认为，你不妨将其理解成是一种宁静安详永眠。”

卯生颓丧想：在没有明确解咒办法前提下，这或许是最好结果。

与其保留这种扭曲又痛苦可悲姿态，倒不如化为云烟要更加自在。

然而乙骨忧太却吓得疯狂摇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回绝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