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太去药铺挑药材,并不在家。
送走了于立本,再三谢过这位办事十分靠谱的警长,闻语秋跌坐在竹椅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闻景升没死!他躲在哪里?他想干什么?梦魇一般的回忆一件件涌上心头,那是个没有感情的疯子恶鬼!
怎么办,怎么办?闻语秋低着头,重重喘着气,心跳如雷。
她只想活着,有饭吃有床睡有衣穿,她已经认识许多草药,背了很多药方,试着给女人们诊断开药了,她还重新读了幼时母亲一句句教给她的诗词文章...
逃避没有用,闻语秋逐渐面无表情,她看着树上新发的嫩芽,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毁掉她的生活,她绝不允许!一个半残的酒疯子,没关系,她有的是法子解决,只要他敢出现,敢向她伸一伸手,尽管试试!
世道这样复杂,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全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张着利爪耀武扬威。更别说军阀割据,世道不太平,经济也是一笔糊涂账,初时十分值钱的袁大头,一枚可兑200个铜板,现下再去,往往只有180个,钱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
安南县位置不错,从没受过什么风波,又能直通北平。警察局和政府算是最最惹不起的两处了,军阀?别说笑了,军阀看不上这块小地方,这里没有江南的美人美景,也没矿场林地那样值钱的东西,更没有海岸可以运输货物,没什么油水。
……
街上熙熙攘攘,摊贩和店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闻语秋跟着木老太去药铺子送炮制好的当季药材。
“这批龙胆不错,可以给这个数。”药铺的老师傅悄悄比出5个手指头。
“少扯闲淡,”木老太一点不客气,“50个铜板我不如自个留着”,说着作势要收起包袱。
“哎哟哟,大妹子你怎么还吃心了”,老师傅挤眉弄眼,对着帘子后边努努嘴,又悄悄比个六,木老太心里便有数了,定是那抠门到家的掌柜来巡店来了。
两人心领神会,唱念做打讲价讲出个一台戏来,热闹的很,闻语秋自觉去和伙计对斤两了。
穿过沾染草药味的帘子,后头是个十分敞亮的大院子,高高的木架子用笸箩搭出了小塔,一眼望不到顶,这样的木头塔满院子数数有二三十个,蔚为壮观,阳光下各种草药的清苦香气混在一起,让人晕晕乎乎。
小伙计臊眉耷眼,不住去看闻语秋,耳朵根都有些红,“姑娘,你看这个数对不对?”
闻语秋镇定自若,“多了二两,小哥给抹去吧,回头连累你被数落便不好了。”
那伙计烈日底下鼻尖都出了汗,低声道,“没事儿,多的零头给姑娘喝杯凉茶,败败暑气。”
闻语秋粲然一笑,那小伙子霎时喝了酒一般满脸通红,心里比蜜还甜,等回过神,闻语秋已拿着凭条进了前店了,水灵灵的声音传来“多谢小哥好意,心领了。”
伙计脸色灰败,一声不吭跟出去了,老师傅嘿嘿地笑,“小路子,你呀,还得再学两手!”小路子不敢反驳,心里嘀嘀咕咕,您老说的容易,到现在不也是老光棍一个!
这批药材卖了有5块多大洋,木老太给了闻语秋一半,让她去裁缝铺做几件夏衣买点喜欢的东西,自个回家去了,这毒日头,老太太还是更愿意回去吃点腌黄瓜。
目送木老太进了胡同,闻语秋径直去了城北铁匠铺,一路挑着人多的道走,绝不落单。
刚踏进门槛,一股热浪扑到她脸上,额头细密的汗珠滚了下来。
铺子里只有一对父子,年轻的那个正在一锤锤打着生铁,火星四溅,闻语秋走到光着上身休息的老铁匠跟前。
“师傅,你这儿能不能定做刀子?我们家的菜刀用起来不太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