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3月17日,星期天。关妈妈和关煦晨到广州市火葬场拜祭关爸爸。关煦晨起初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是等清明节才去拜祭父亲。关妈妈解释说,这是因为“新山不过社”的传统习俗,刚去世的先人要在清明节之前拜祭。
还有半个多月才到清明节,前来拜祭先人的市民并不多,关煦晨和母亲很快就找到空的拜祭桌。关妈妈叫关煦晨去骨灰楼将关爸爸的骨灰盒请出来,自己则开始在拜祭桌上摆放烧肉、蛋糕、水果、“沙翁”等各种祭品。
关煦晨将父亲的骨灰盒拿来后,关妈妈叫关煦晨将骨灰盒放在拜祭台的香炉后面,并将骨灰盒的盖子打开一半。接着关妈妈在香炉插上点燃的香和蜡烛,又在已摆好的三个小酒杯里面倒了一些酒。
关妈妈准备好祭品后,双手合十,对着丈夫的骨灰盒拜了三拜,念念有词道:“阿伟,我和小晨来看你了。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母子俩身体健康,一切顺利;保佑小晨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还有尽快找到一个好老婆。”
关妈妈祈祷完之后,对关煦晨说:“你也跟爸爸说几句,让爸爸保佑你吧。”
关煦晨于是也双手合十,对着父亲的骨灰盒拜了三拜,:“爸爸,请您保佑妈妈和我身体健康,一切顺利;特别是保佑我这个月的雅思考试和下个月的英语八级考试能拿高分。”
母子俩祈祷完毕后,关妈妈叫儿子将小酒杯里面的酒洒在地上,再重新斟满酒杯。接着母子俩在面向拜祭桌的长椅上坐下,各拿了一个柑橘,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
关妈妈看了看丈夫的骨灰盒,然后若有所指地对儿子说:“小晨,你刚才怎么只叫爸爸保佑你考试顺利,不叫他保佑你毕业后找到好的工作啊?”
“我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嘛……”关煦晨解释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考试。”
“那也对。”关妈妈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也不要只顾着学习,也要想想个人问题,快点找个女朋友谈恋爱吧。”
关煦晨“哦”地回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父亲的骨灰盒,沉默不语。
“小晨,你们外语学院有那么靓女,你都没有喜欢的吗?”关妈妈又带着期盼的微笑,追问道,“还是你已经有女朋友,没有告诉妈妈?”
关煦晨转过头来,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妈妈,我没有女朋友。”
“是吗?”关妈妈显得有些失望,她看了看丈夫的骨灰盒,苦口婆心地对儿子说,“你还是加把劲吧。爸爸生前提出的‘关煦晨三问’,你都要努力解决才行啊。”
关煦晨又“哦”地回答了一声,然后微笑着说:“妈妈,不过我现在还是想先专心考好雅思和八级。”
关妈妈无奈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问,“小晨,雅思考试好像是出国留学才考的吧?你考雅思,不是打算出国吧?”
关煦晨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努力微笑回答道:“不是,雅思考得高分的话,找工作也会比较容易。”
“那就好。”关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接着轻叹一声,看着丈夫的骨灰盒,仿佛自言自语道,“你要考研的话,妈妈还能硬撑两三年;你要出国的话,妈妈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了……”
关妈妈说着,突然啜泣起来。
关煦晨见状,连忙抱着母亲,安慰道:“妈妈,您放心,我会留在您身边照顾您,不会让您一个人的……”
他的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了。
“小晨乖,小晨乖。”关妈妈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接着与儿子抱头痛哭……
2002年4月29日,星期一。关煦晨下午上完两节“英语词汇学”之后,五一假期之前就没有课了,于是他便收拾东西回家。
关煦晨回到家还不到五点。他不见母亲在家里,想着母亲可能还没下班。关煦晨打开冰箱,也没有看到母亲为晚饭准备了什么。他于是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母亲喜欢吃的鲈鱼,又买了白切鸡和青菜,然后回家做饭。
关妈妈平日下班,大概六点多就回到家,有时候路上塞车,最多也就七点左右。可是今天,关煦晨等到晚上八点,还没见母亲回来。他拨打了母亲工作门市的电话,无人接听。关煦晨并不知道母亲同事的电话。
此外,关妈妈一直没有买传呼机。就算之前关爸爸住院期间,她自己也不肯买传呼机,说情愿把钱省下来给丈夫治病。
所以现在关煦晨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联系母亲。
“妈妈可能晚了下班,晚一点才回来吧。”关煦晨自我安慰道。这时他饿得肚子打鼓,便留了饭菜给母亲,自己先吃晚饭了。
关煦晨吃过晚饭,洗完澡,眼看九点多了,母亲还没回来。
“妈妈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留下字条,也不打电话回来呢!”关煦晨觉得焦急万分,还有几分生气。他差点想换衣服出去找母亲。可是广州这么大,要到哪里去找呢?
关煦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坐到电话机旁边,拿起听筒,想了想,根据来电显示记录,拨打了母亲几位好友家里的电话,可是她们都说不知道关妈妈去了哪里。
“妈妈不会有什么事吧?”关煦晨越想越害怕,急得几乎要哭了,自言自语道,“妈妈,您到底去了哪里啊……”
关煦晨六神无主之际,不自觉地想到了高星朗。他知道高星朗明天还有课,现在大概在宿舍。他犹豫了一下,拨打了高星朗宿舍的电话。
电话“嘟”了几声后接通了,听筒另一边,高星朗带着爽朗的笑声打趣道:“小汤,怎么这么好,打电话给我?想我了?”
“不好意思,阿朗,这么晚打扰你……”关煦晨语带歉意道。
“没事,我没有那么早睡呢。”高星朗听到关煦晨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妥,便收起开玩笑的语调,关切地问,“小汤,怎么了?你没事吧?”
“阿朗,我妈妈——我妈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关煦晨带着哭腔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