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跟前的时候,侯明理刚想举起鞭子甩过去。
就听那人说话了:“盎,侯家大院的侯东家吧,这是到哪发财去了呀?”
他这一开口,把侯明理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认识!
这不是走村串乡的评书王王瞎子嘛!
侯明理一下放松起来,开玩笑地说:“盎,你个王瞎子,你这抽冷子一叫唤,真够吓人的!瞎着一只眼,还能认出我来呀?”
“哈哈哈,我眼瞎心不瞎呀,好人坏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说着跳上了侯明理的马车,“盎,搭个便车!去大西沟川讨生活。这年头,不张嘴就没饭吃呀。”
“盎,是呀,你说书的一张嘴就有饭吃,往们这种地的,种了一年的地,那庄稼全是瞎子了,一把糠,咋活呀!”
“盎,别老瞎子瞎子的,也不怕我忌讳!”王瞎子说。
“呃,咱们俩,多少年了呀,还忌讳这个。我有时都想呀,还不如眼睛瞎了,也和你一块儿说书去!哈哈!”侯明理笑着说。
“哈哈!谁愿意瞎呀!那粮食也不愿意瞎呀,不是招了霜打了嘛!就像这人,让人家打一顿,瞎了一只眼。还好,不全瞎,全瞎了就真没指望了。我呀,幸亏还给我留了只好眼睛,否则就看不到光明了!”
“哈哈!说书的,就是有文化呀!文绉绉的。你是个睁眼瞎呀!好勒!您坐稳了,我的马要跑起来了!”
侯明理一摇鞭子,过了赤勒河,向大西沟川跑来。
赤勒川的冬天是种地人猫冬的季节,也是劳累一年的人们休养生息的日子。
大西沟川的冬天没有多少热闹,这夜里的评书就成了种地人的消遣。
“一段评书一段叫,搂着老婆去睡觉!”是好多营子里的人梦寐以求的田园之乐。
王瞎子的到来,给这个沉闷的营子带来了生气,也带来了惊心动魄的斗争。
本来说书的书场是想放在侯明理家的。
侯家大院刚刚建起来,想让王瞎子说段评书热闹热闹。
但这事儿最终被猍歹嚎接过去了,理由是每年都在龚家大院说书的,今年也别破了例,先到龚家大院去说。
就这样,王瞎子的书场就落在了龚家大院的东厢房里。
猍歹嚎把炕烧得热乎的,向外公布了晚上的评书段子是《薛礼征东》。
这消息一发出,一下子来了百十来号听书的。
猍歹嚎趁机炒了黄豆、毛嗑,做起了他的小生意。
王瞎子没有像在县城里说书的那样穿上长衫,依旧穿着他的破皮袄。
但折扇和醒木还是放在了桌子上。
他刷拉一下把折扇打开,大冬天的只是做个样子,并不为了扇风。
把醒木一敲,先来了一段“定场诗”。
这是说书人的习惯,要先在正常的节目段子前,加个“小段子”。
就听王瞎子洪亮的声音透过窗户纸传了出来——
“数九寒天冷嗖嗖,青羊山下打破了头;
男女老少都遭了罪,满床河水结了血冰溜。
转年迎来春打六九头,赤勒川的云彩都愁白了头;
正月十五没了龙灯会,那对狮子也不能踩绣球。
三月三王母娘娘开不了蟠桃会,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可咋把仙桃偷;
五月节空有端阳日,白蛇许仙不能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