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雪已越来越大。
冬雪纷飞,仿若覆盖了世间一切的肮脏。
卫子凤心里很乱。
他的心,果然已经肮脏不堪了。
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子,在被扔进水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曾经,在黑夜里,在别人都进梦中只有他还痛苦地坐在床上时,他无数次地在思考要如何疯狂报复这些伤害他的人。
总有一天,他会夺走他们手中的一切。
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并没有报复过的痛快。
靖安侯府的上空,被阴霾笼罩。
靖安侯已开始打点儿子以后的生活,他把卫君临的亲卫温周叫了过来,嘱咐他收拾好一切的衣物,又给他带上银子。
昏过去的汤老夫人又醒了过来,卫桐正在安慰她,答应这就派人去诏狱打点,带他去看看卫君临。
卫子凤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车夫已备上马车,卫桐扶着老夫人从院里走了出来,卫君欢和卫君卿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又是青衣侯家的儿媳妇,朝阳郡主出面,即使前面刚有人探过一次。
汤老夫人见了长孙后免不了又要哭一场,卫君临又一番安慰,嘱咐卫君卿和卫君欢好好照顾奶奶。
待他们即将离去时,卫君临也忽然对卫桐道:“四妹,这个家就拜托你了。”
卫桐忍着心酸,道:“大哥,你一定会再回来的,我们等着你。”
可他知道,他回不来了。
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望着他们离去,他又慢慢的坐了下来。
想起一些事情,他神情也有一些恍惚。
翌日
卫君临踏上前往北地的路程。
一夜过去,道路上又铺了厚厚的一层冰雪。
皇城之外的小道上,卫家的人在他的必经之路又纷纷前来送行,押送的官差不敢得罪,只能由他们又做了一次道别。
身为被流放的犯人,卫君临的手脚上也被戴上了铁链,老夫人心疼得哭得不能自已。
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长孙啊!
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竟是要吃这样的苦。
卫君临又安慰几句,让他们都回去。
身为一个被流放的犯人,他表现出来的好像不是去流放,只是去游玩一般。
铁链也不能让他的骨头软一分。
靖安侯看他这般风轻云淡,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踏着风雪,他转身离去。
子凤今天没有过来,他忽然又有几分的不确定。
他离开之后,子凤是会继续报复,还是会就此收手。
想了一会儿,他很快就又释然了。
无论是什么,事已成局。
如果可以让子凤放下仇恨,他亦可以放下荣华富贵。
他迈开长腿,脚下走得比官差还要快一些。
像他这等世家公子被流放,身边有的是人在路上为他打点,自然是不会让他吃苦的。
只要出了皇城,这铁链都可以被拿下来。
他如果愿意,甚至可以一路坐着轿前行。
他正走得急促,前面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少年如玉、如画,站在风雪中,仿若站在天地间。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少年,他明明浑身充满了战斗的力量。
“哥。”卫子凤迎着风雪走来。
他早家人一步就出来了,在这边等着他,做最后的告别。
卫君临望着他,嘴巴动了动:“风雪大,你回去吧。”
官差只能一旁干等着,继续由他们告别。
卫子凤走到他面前,忽然就抱住他。
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与兄长站在一起,身量就相差悬殊。
卫君临心里忽然就又松动了几分,子凤这是愿意放下仇恨他们的心了吧!
少年仰脸,大大的眸子亮晶晶,如星如月,“哥,我答应你,守护你所守护的,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脸上,睫毛上。
卫君临忽然心情大好,他伸手拉上的少年的兜帽,为他戴好了,温声道:“好。”
少年再一次抱住他,道:“珍重。”
言尽,他松开兄长,越过他离去。
卫君临也不再回头,迈开长腿,走向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