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桐和傅九川突然出现在山庄,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以为看花了眼。
“五弟。”
看着明显日渐消瘦的少年,卫桐只觉得鼻子一酸。
“四姐?四姐。”
他很快站了起来,向她跑来。
“子凤。”卫桐也奔了过去。
孪生姐弟间的羁绊让两人不由得拥抱在一起。
“四姐,你怎么来了。”
这大概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声音忍不住哽了。
卫桐声音也微微哽咽,道:“想你了,顺便给你送些东西。”
待两人分开时,卫子凤目光落在傅九川身上,道:“九哥。”
“快进来坐。”
“天玑,让伙房备膳。”
天玑应声,退下。
三个坐下,卫桐把自己的来意说明,把水稻的种子拿来给他看。
卫子凤感激的道:“四姐,谢谢你。”
“不必和姐客气。”
“倒是你,怎么回事,这里的饭不香吗?回头我再给你找个厨子过来,你不能因为没人看着你,就想吃吃,不想吃便不吃了。”
他含了些笑,“四姐莫担心,可能是初来乍到,要忙的事情多,不知不觉不瘦了些。”
“有什么忙不清楚的,刚好你九哥也在,就请他帮你一块忙忙。”
卫子凤颔首:“那就请九哥帮我一起看看这些烂账吧。”
京州的太守这些年来一直没作为,就给降了职。
卫子凤过来后,接下这一笔烂摊子后,他首先就要把这一笔烂账弄清楚,报上去。
不然,若不清不楚,这笔烂账就成了他自己的了。
傅九川答应道:“没问题。”
奴婢这时把饭菜端了过来,待几个人净过手,一起坐下把晚膳吃了后,卫子凤又给他们把房间安排上。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早就累了。
就让他们沐浴后早点歇息。
有什么话都明天再说。
躺在床上的时候,想着子凤的模样,卫桐心里就觉得难过。
刚看见子凤的那一瞬间,他坐在那里,好像一纸片人。
风一吹就能跑了。
等傅九川过来,倾身过来看她,搂她入怀道:“微微,我舍不得你难过。”
“我就是心疼他。”
她红着眼眶,不觉然就流下泪。
他轻吻在她额头上,道:“我们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乖,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轻‘嗯’一声,在他怀中安然入睡。
翌日
卫子凤分配了一下任务,傅九川在家里看账本,他带了卫桐去府衙,招来了郡丞、主簿等一众属下,介绍了卫桐的身份和来意后,让他们即刻传令下去,今年种植的水稻都由府衙来安排。
卫桐的名声对内对外,但凡有点消息的人,都是如雷贯耳。
何况,她当年在京州的难民营待过几天,太多人见过她了。
卫子凤下达了任务后又带着人下了乡,亲自去了田间,让卫桐指导百姓种植水稻。
六月中旬,正是晚稻的季节。
太守郡主亲自前来带领大家种植水稻,种子都是免费送,这等好事哪个不愿意。
各处的百姓无不欢喜,一连多天,卫子凤和卫桐都跟着百姓在各种田间忙这事。
紫微山庄,傅九川也一连多日埋头苦干。
上一任太守留下了十五年之久的烂账靠他一人之力短时间内完成是不可能的,但有卫子凤和卫桐在晚间回来帮忙就不一样了。
等水稻都种植下去后,三个人就彻底坐在了账堆里。
换作常人,那可能是这辈子都理不清的一笔烂账,三个人用了十天的时间,把这十五年的烂账都整理出来了。
之后就是卫子凤把这些烂账呈给朝廷,这事暂且不提。
且说卫桐傅九川在这儿逗留的时间一晃也有二十天了,这天晚上,三个人坐下来以茶代酒,畅饮过后,卫桐道:“子凤,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卫子凤顿了一下。
知道他们早晚要走,真的说要走了,他内心还是万般不舍,道:“好。”
“我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拿了茶,一饮而尽,又道:“四姐,九哥,我也祝你们此生白首不相离。”
卫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睡觉,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我会的。”
“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若是发现你又瘦了,或者肉没有长回去,我以后就不来看你了,免得看多了心疼。”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一圈,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
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这一世,所有的感性都给了子凤。
卫子凤点了头,道:“好,我听四姐的。”
姐弟间一番嘱咐后,到了翌日,卫桐傅九川一早就要告辞了。
卫子凤送他们到山庄门口,道:“四姐,九哥,一路平安。”
卫桐看着眼前的少年。
转眼之间,他已长大。
想着往后的岁月里,他又将独自一人,她心里就万般不舍和心疼。
再多的不舍和心疼,最后也只能留在心间。
她翻身上马。
驾——
马儿奔腾而去,身后的少年眼眶一红,泪已夺眶而出。
好不容易,感受到了那个家的温暖。
余生,陪伴他的又是冷冰冰的紫微山庄和这孤独的京州城。
“宝贝,不哭。”
那厢,傅九川策马追上卫桐安慰,“有时间,我们还会再来。”
卫桐眼泪憋了回去,马也慢了下来,问他:“你还会再陪我来吗?”
“会,会的。”
只要她想来,他自然会放下一切陪她,天涯海角。
“那说好了,以后每年你都要陪我来一次。”
至少要来一次。
她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一直住在千里之外。
傅九川说好。
她心情勉强好受一些,道:“可想着子凤要一个人生活那么久,我还是很舍不得。”
如果他过得春风得意,养得白白胖胖,她便不会有这么多舍不得了。
偏偏他瘦成了纸片人,加上刚接手京州,后面有太多的重担压在他身上。
他才十六岁,就要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
再难再累,不会有人安慰他。
也不会有人帮助他。
傅九川唤她:“宝贝,过来给我抱。”
他拉过她的手,把她从另一匹马背上抱了过来,拥在怀中亲亲她的发顶,道:“我也舍不得你。”
娇软的女孩儿缩在他怀里,低喃道:“对不起九哥。”
她不该让九哥跟着这么紧张,这么担心。
“别对我说这些,我只希望你知道,人一旦长大了,许多的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而她的女孩儿只能学着放下。
放下对他的心疼。
女孩儿闷声道:“我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不代表她能做得到。
这是她孪生的弟弟。
是会心灵相通的弟弟。
他若痛,她也会跟着痛。
这样的感情,这样的血缘,岂能说放就放。
傅九川抱着她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情也只能她自己慢慢消化。
被两人路上一磨叽,本该当晚就能到家,结果到了第二天上午,两人才回到府上。
入了帝都后傅九川先回青衣侯府,卫桐回靖安侯府报个平安。
随着卫桐人归来,府里的奴仆急忙跑着前去禀报了。
此时,全家人都在府上。
靖安侯和卫君临也从朝中归来。
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就都迎了出来。
“六六。”
墨玉跑得最快,她眼里有些激动,一把握住她的手问:“六六,你见到子凤了?他好吗?一切顺利吗?”
卫桐想说不好,又怕母亲为此担心,这话到底是咽了下去,道:“一切都好,母亲切莫挂虑。”
“那,子凤没让你捎个书信吗?”
“啊,太忙了,忙忘了。”是真没想起来,在京州这些天,几个人是连轴转。
白天下田,晚上回来对账。
好不容易忙完田里的事情了,她和九哥在家里不分昼夜的对账,子凤白天要去府衙办公,回来之后又帮着一起对账。
几个人只想赶紧把这烂账弄出来,书信的时间想都没想。
瞧母亲面上难掩失望,她忙道:“四弟没时间写,咱们可以写信给四弟呀。”
看见家人的书信,对他也许会是一种安慰。
至少证明,家人是挂念着他的。
盼望着他的。
墨玉忙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给他写封信。”
玉凰忙道:“舅娘,记得代我问好。”
卫桐:“你不会自己写封信?”
玉凰只好道:“好好,我写。”
卫君临坐在一旁,怀抱着湛兰,默然无声。
他向来都是这般,隐忍。
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