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镜书不仅帮他把鞋穿好，还替萧程整理了裤腿和袜子，萧程低头一看，才发现洛镜书手上蹭上了他鞋底灰尘。
他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一下，“别碰我。”
洛镜书抬头看着他，唇角绷直，眼里似乎有着些许受伤。
萧程倒没有别意思，他只是觉得洛镜书手不干净，万一把灰尘蹭在他裤子上，多不卫生呀。
虽然这灰尘也是从他鞋子上蹭。
萧程把自己嫌弃表现得明显。
洛镜书只要一想到眼前人曾经愿意半跪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擦拭腿上脏污。再一看萧程如今对他排斥和嫌弃，心里就像被利刃狠狠扎了两下，血肉模糊。
“程哥。”
这一声很轻，语调却沉沉，带着不易察觉祈求。
萧程没说话，脚在地上踩了踩，连个眼神都没给洛镜书。
护士进来替萧程拔针，又给了他一根棉签，让他把针眼摁住。
“走吧。”萧程站起身来。
柏易珩伸手拿过萧程搭在床边外套，“把外套穿好。”
萧程刚才躺在被窝里还不觉得，这会儿一站起来，外面冷空气顿时冻他一哆嗦。
他双手都不太空，摁着针眼棉签也不敢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柏易珩，具体说应该是看着他手上外套。
柏易珩没忍住笑了一声，越发觉得这样萧程就像一只无害猫崽子，瞧着挺可怜，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棉签可以扔了。”
“不会流血吧？”
萧程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好，连打针都很少有，更别说是输液了，他莫名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一松开就看见一个血点。
“不会。”柏易珩抖了抖手中外套，说话时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几分，“把棉签扔了，穿外套。”
萧程决定相信柏易珩，把棉签拿开之后才发现，手上针眼早就没流血了，只有棉签上残留着一点血迹，少可以忽略不计。
“咳。”
他莫名有些脸红，感觉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其实我知道它不会流血。”
柏易珩眼里还带着笑意，“行。”
萧程本想把外套接过去，柏易珩却没松手，只简单道：“穿。”
洛镜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两个人，看样子恨不得代替柏易珩。
萧程揉了揉鼻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捂暖手又有点冷了，顿时也不在乎究竟是谁拿着外套，两下就把自己胳膊伸了进去。
洛镜书买暖水袋还放在床上，萧程往后瞥了一眼，他倒不是因为这东西是洛镜书买才觉得不舍，而是觉得这暖水袋还挺好用。
算了，咱也不差那点钱，自己回去买一个吧。
想到这里，萧程拢了拢衣服，“柏先生，走吧。”
大晚上害柏易珩等他这么久，萧程心里不免升起了几分愧疚。
柏易珩瞥了一眼洛镜书，感觉这人跟被抛弃狗崽子似，他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回复萧程：“嗯。”
洛镜书想拉住萧程手腕，又怕再被他甩开，只好压低了声音唤道：“程哥。”
萧程头也不回，“你今天说话，我就当没听见。”
洛镜书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是那样人吗？
洛镜书咬了一下腮帮上软肉，疼痛让他思维变得更加清晰，“我说都是真心话，程哥，你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萧程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颇有几分愤怒：“我没那种癖好。”
他说完，走到柏易珩面前，“柏先生，咱们走吧。”
两人肩并肩向前走去，只留给洛镜书一双背影。
洛镜书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几乎咬碎了一口牙，脸颊上肌肉紧紧地绷着，直到嘴里隐约出现血腥味，他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会放弃。
哪怕是死缠烂打，把自己姿态放低到尘埃里，他也要挽回萧程。
他就喜欢过那么一个人，喜欢到绝不能失去萧程，也绝不会放萧程离开。
——
柏易珩自己开车来，他拉开副驾驶车门，萧程便也没拒绝。
“身体还难受吗？”
萧程摇了摇头，大概是刚才在医院又发生了不愉快事情，他神情蔫哒哒，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不难受。”
柏易珩启动车辆，大概是回家之后洗过澡，他穿不是白天那一身西装，而是一件休闲大衣，里面套着一件黑色衬衫。
他手很大，指骨分明，手背上冒着一层青色血管，搭在方向盘上时，露出一截手腕上还带着一块手表。
萧程眯着眼看了看，看清了上面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了。
“柏先生。”萧程动了动身体，找了一个舒服姿势，“你不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他又跟前男友见面了，柏易珩来时候，他们姿势甚至还透着几分诡异。
柏易珩面容隐藏在黑暗里，萧程不怎么看得清他脸上神色，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柏易珩趁着等红绿灯功夫，转头瞥了他一眼，“这是我该关心事情吗？”
如果萧程不想说，他硬要问，只会让萧程觉得厌烦。
如果萧程想说话，自己就会告诉他，用不着柏易珩主动问。
萧程舔了舔干涩唇角，“我就是去谢谢他。”
至于谢他什么，柏易珩心里也清楚。
他冲萧程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由支配自己时间，不用跟我打报告。”
柏易珩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也不用担心我跟你爸爸打小报告。”
萧程那点小心思被柏易珩戳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自己脸，“唔……”
柏易珩表情倒是很正常，“这没什么，谈恋爱也很正常。”
“我没和他谈恋爱。”萧程下意识地反驳，“我不会跟他复合。”
至于洛镜书提议，什么做他狗，咳，那当然更不可能了。
柏易珩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隐藏在黑暗中眼睛深邃幽暗。
“不喜欢他了？”
他问很随意，像是朋友间闲谈。
萧程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吐槽道：“他脑子有问题。”
但凡他脑子正常一点，都说不出那种话。
看来今晚在医院发生了什么。
柏易珩若有所思，又问：“他惹你不高兴了？”
萧程不知道这种话该不该跟柏易珩说，但柏易珩都主动问了，他还是回答道：“他对感情态度有问题，他……”
萧程犹豫了一下，说了自己看法，“他没有正常感情观，他好像觉得恋爱中两个人不是平等。”
洛镜书从前把他当无聊时消遣，当逗趣金丝雀，现在他又想反过来做萧程宠物，可这根本不是正常恋爱关系。
柏易珩点了点头，“你跟他说清楚了吗？”
萧程最为难就是这一点，“我已经跟他说过很多遍了，可他就是不听。”
一开始是不相信，后面是相信了，却依旧不愿意放手。
萧程从一开始厌烦变成了现在麻木，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洛镜书想法。
既然改变不了洛镜书，就只能改变自己。
萧程能做只有一点，拒绝洛镜书。
柏易珩这回沉默时间更久了一些，就在萧程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候，他忽然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现状？”
“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
萧程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柏易珩说不定有办法，便扭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柏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吗？”
柏易珩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俊美成熟脸上隐隐透出几分笑意：“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男朋友？”
萧程：“啊？”
柏易珩道：“或许只是因为你一直是单身，才让他觉得还有挽回可能。”
萧程眨眨眼：“可是我没有喜欢人。”
他去哪儿找个男朋友？
柏易珩唔了一声，“感情也是可以培养出来，你可以找一个自己不讨厌人。”
“试着跟他谈个恋爱。”
萧程眉头微皱，“这不是……”
这不是渣男行迹吗？
他都不喜欢人家，干嘛还要跟人家谈恋爱？
柏易珩说：“并不是每一对情侣都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也有很多人一开始只是对对方有好感，经过长时间相处，才产生喜欢心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会喜欢上对方呢？”
萧程好像有点被他说服了，“我身边好像没有合适对象。”
柏易珩抓着方向盘手指紧了一些，正要说话，忽然又听萧程说道：“柏先生，你说我给钱雇一个人，让他假装我男朋友，骗一骗洛镜书，成功可能性大吗？”
柏易珩默不作声，转头看向萧程。
青年眼睛亮闪闪，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柏易珩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萧程。”
他说：“你就没考虑过身边人吗？”
萧程那一瞬间想起了谢诏，他蹙起眉头，“不好吧，我明知道对方喜欢我，还利用他去骗洛镜书，这种行为太渣了。”
柏易珩：……
“你说是谁？”
他语气莫名有些冷，萧程茫然地看着他侧脸，含糊道：“我一个学长。”
柏易珩点了点头，“嗯，这种行为不好。”
萧程松了一口气，“是吧，你也觉得……”
他话没说完，就被柏易珩打断。
男人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换个人吧。”
“不如考虑考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