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不用过来的。”陈仲看着准时出现在院中的梁念说着。
梁念微微一笑,抬了抬手中的绘本,拿了小板凳坐在了小角落里。
陈仲见她一如既往地安静的画着自己的画,一时间十分感慨,眼眸中带着几分失落重重的叹了口气,暗叹:“要是自己那个不孝子能有这小姑娘半分,他这门手艺也不至于没人接呐!”
陈仲脸上的神情,被观察入微的梁念捕捉到了,她停下手中的笔,轻声问:“是有什么事吗陈老师?”
“呵呵——没事!”陈仲笑着摇摇头,起身说:“那你在这看着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
“没事!你坐着!”陈仲缓了一会捶了捶腰,这段时间他的腰是越来越疼了。
院中的温度已经正常了许多,不起眼的土窑只有略微发黑的地方能彰显出高温锻造的经历。
“陈老师,”梁念摩挲着杯沿,“您为什么会坚持到现在,哪怕身边没有人一个人支持你。”
“呵呵——”陈仲似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上前用手触了触窑的外壁,虽然外壁已经冷却下来,但他能透过冷却的温度感受到窑内的变化,“一开始我也跑过,那时候是真苦啊,这温度一上来是真受不了,我那时候小,光着膀子都烤的慌,”他的眸光闪动,梁念觉着这个角度很好,她拿出手机静静的拍了起来,“我上学的老师那时候就跟我们说要好好学习走出这大山,我那时候学习不好,贪玩的厉害,有次二次烧窑明知温度不对,但没告诉我爸,等拿出来的时候那一批东西都烧坏了,我头一次见我爸那表情,他就坐在门槛上看着烧出来的东西,抽了整宿的烟,我害怕的很,不敢告诉他,就跑了...其实我也没跑远,”他顿了顿,眼里似是有泪花,黝黑的脸上满是褶皱,“我爸为了找我还摔了一跤,找到我了我以为逃不掉一顿打,结果他一句重话都没说话,只是埋头重新烧着,我不理解,跟他嚷嚷了起来,他指着我的鼻子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是我们陈家的根!人不能忘本!’”
陈仲抹了抹眼角,笑着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那时候哪能理解这么多,烧着烧着也就烧出感情来了,”他看向梁念,笑道:“每次我看到你们大学生惊奇的样子,就觉得满足,你们一定在想这么一堆土,最后还能变成这些,真了不得吧!”
“嗯,”梁念点头,就像她刚学刺绣一般,看着师傅们穿针引线的几下图案就出来了觉得很神奇,“但是陈老师你应该早就没了这种感觉了吧。”
“没了!”陈仲黝黑的脸上尽是皱褶,一笑尽显沧桑,“早被磨没了!”他顿了顿,似是在搜索着准确的词汇,过了一会他说:“越烧那感觉就变了,你们大学生会说,我不会,”他双手比划着,“就像是...”
“艺术品?”
“哎对,还是你们大学生会说,”他点点头,“我一个老汉,找不出好的话来!”
梁念一笑,关上手机想了想对着陈仲说:“我跟着外婆学刺绣,有很多次都想过放弃,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这样。”
“你这个小丫头还会绣花?”
“嗯,”梁念点头,“所以陈老师您说的我能感知到一些,一开始好像是一个冲动决定的,做起来了又被其中的困难给困住了,开始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只能在心里劝自己,再做一天,就做一天,”她顿了顿,“到后面就开始期待了,期待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每次手艺精进一些心里就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陈仲满目认同的点着头,冲梁念竖起大拇指来,“你说的太对了!”
“陈老师,现在外面的发展太快了,社会上需要您这样能慢的下来的手艺人,”梁念认真道,“有时候需要我们来告诉别人,慢慢走也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