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不由自主想到江茉,想到江茉身边围着的一张张笑脸。
……要是江茉落难,一定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想要救济她,帮助她吧。江桃又忍不住泛酸,眸中满是苦涩痛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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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江桃依旧没有凑到这两百块钱。
她回了医院,聂士忠的手术已经动完,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只能低头求医生和护士,甚至跪下来,求他们多宽限两天。
等聂士忠的麻药过了,苏醒过来,她就可以拿到他的存折,给他交上欠的钱。
医生看她实在可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得额头都红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只让她好好照顾聂士忠这位病人,能宽限两天就宽限两天吧。
江桃感激涕零,一边照顾着儿子,一边打点着聂士忠,终于熬到晚上,聂士忠醒来。
他皱着眉,听她哭哭啼啼把事情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存折上哪还有什么钱。”
江桃懵了,傻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聂士忠,怀里的儿子在哭,她也顾不上去哄。
聂士忠唇角干裂,嗓音又低又哑,藏着难明的苦涩,“……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吧。”
他为了跑路,把存折上的钱都取了出来,谁知被工人们截住,不止现金都被拿走,身上能变卖的贵重手表、高档皮带甚至还有那一套定制西装都给扒了。
彻底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聂士忠也已是走投无路,躺在医院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病床上,别过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今晚,躲在味道有些刺鼻的被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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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变卖资产、出售房子,用来填补施工队亏空,给工人们结算工钱的聂士忠相比,齐晔这边的发展情况,一片大好。
他接的活儿,都是私人的活儿,结算工程款的周期短,资金回笼也很快。
辛博厚的成衣厂已经有了第一笔盈利,给他也分了小五百块。
虽然数目并不大,但这就是好的起点,好的象征。
辛博厚准备注册商标,建立一家属于他自己的公司,也顺便拉着齐晔一块去。
“齐晔,我和你说啊,你这施工队在县城里小打小闹没什么,但你不是说准备去省城发展吗?所以你得注册公司啊!这样以后做生意,把名片一递,xx公司董事长,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听起来更有范儿?也更有可信度?”
辛博厚一张嘴是最会说的,更何况齐晔也早就有了注册公司的想法。
他的施工队虽然在县城来说规模很大,可在省城这样更大的平台,还是需要更规范、更合法的管理才行。
两人一商量,决定一块儿去省城注册公司。
辛博厚喜欢做服装生意,所以他那支施工队,也交到了齐晔的手上。
对于施工队的工人们来说,只是换个老板而已,所以都无所谓,而且齐老板大方又通情达理,他们都很喜欢。
而对于齐晔来说,也挺好的,辛博厚招的工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他不需要再费心费力筛选招人,公司的规模就扩大了一大截。
就这样,两人在省城忙活了大半个月。
一块儿到处跑动,办手续,弄资料。
辛博厚注册的是服装公司,就叫“博厚”,他想让他的名字永远压过“远思”这个名字,存着一股暗暗较劲的心气儿在。
而齐晔则注册的则是集团公司,就叫日华集团,旗下有负责未日小卖部这些经营的连锁零售管理公司,也有负责安装施工装修等等的未华建筑公司。
就在齐晔在省城跑前跑后注册公司的时候,王有根一家也在如火如荼地搬着家。
王春分和王春华都在齐晔手底下挣了钱,打算跟着齐晔去省城继续干活儿,所以拿出了这些年赚钱攒的所有积蓄,一起在省城买了房子。
王有根和他的老婆子,也沾了儿女的光,准备一块搬到城里去住。
这热火朝天的搬家场面,可让西丰村的人们都忍不住来看热闹,那真叫一个羡慕得红了眼。
见王有根笑得脸上褶子都一层又一层的,多少人都七嘴八舌地说着。
“有根叔,你这真是享福啊,居然都要搬到省城里去了,以后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城里人了呀,最有面儿的城里人!”
要知道在西丰村,有人能搬去县城买房子住,那都是祖坟冒青烟儿了。
没想到王家这祖坟冒青烟冒得都快烧起来了,竟然有能耐可以到省城里去长久住着。
听说王家两兄弟各买了一套房,对门对户的,王有根想住哪边住哪边,大家伙儿真是眼红得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那些车轱辘子话。
“有根叔,你以后是城里人,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乡亲啊!”
“有根叔,你王家能有今天,那都是托了齐晔的福啊,他对你们那么好,什么时候能帮咱们也说说,让咱也去他那施工队干活儿啊?”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齐晔现在都开公司了!哪还是什么施工队呀,你连公司都不知道是什么,还想着去他那儿挣钱呢?”
“我管公司是什么!反正我知道我之前错了,不该背后说齐晔江茉那些坏话,我好好和他们道歉认错不就行了呗?”
“说起来,齐晔是真有出息有能耐啊,听说他以后在省城做生意,手底下将近百号人呢!”
“哇,那他到底还缺人不?”
“......”
渐渐的,大家聊着聊着,重点又从王有根一家有福气到了齐晔的身上。
所有明眼人都知道,王有根家能有今天,那不还是全靠齐晔提携?
就是因为当初齐晔落魄的时候,村里其他人都不帮他,就王有根最挺他,最照顾他和江茉。
不说王有根,就是之前稍微对齐晔和江茉好一点儿的那几户人家。
宋秋已经考上了大学,以后说不定能在首都端铁饭碗,还年年给她娘寄钱回来,她娘和她弟弟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还有其他那几户,都已经前前后后搬到了县城里,是村子里最早一批富起来的。
这么些年,还有人能看不明白的?
齐晔和江茉那就是两位财神爷啊!
顺着他们的,跟着他们的,那就能过上好日子!
要是惹他们不高兴,蹭不上他们的好处,那就继续在村子里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吧!
所有人都不想这么认命啊,好歹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是看着齐晔长大的。
眼看着那些齐晔身边的人越过越好,谁能忍得住啊?
所以,大伙儿都想着是不是还得再去求求齐晔和江茉,说说好话,就算不求发个大财,但至少也能顿顿吃肉餐餐有酒吧!
就在王家院子里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时候。
隔着一堵院墙的齐家,几乎所有人都快遗忘,齐晔的亲叔婶还在这儿。
齐振华和王红芬两人已经落魄得西丰村的大伙儿很难想起他们。
而吃过那么多的亏,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张扬一点点,生怕又惹了哪路神仙遭报应。
两人坐在门槛上,端着一个破了口的碗儿,一边吃粗粮馍馍就咸菜,一边在低声说话。
王红芬咽了咽发干的嗓子,涩声道:“咱们儿子小杰马上就要从少管所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样了。”
齐振华叹了一口气,“等他出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王红芬想了想,忍不住道:“要不咱们也去求求齐晔,让小杰进他的那什么、公司干活儿?”
“……小杰在里头待了好几年,没上过学,也不会什么手艺。”
她想不到自家儿子还能去哪挣钱过日子,要是齐晔……齐晔还愿意念及一点儿齐杰是他堂弟的情分,说不定会愿意拉齐杰一把。
齐振华久久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王家那边搬家的动静都越来越小,他才摇摇头,叹息道:“还是别去了吧。万一不小心惹到江茉,我们又……”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却让王红芬不寒而栗,浑身颤抖了几下。
是啊,还是不去了。
宁愿他们养着齐杰,让他在家好好待着,也不能去惹那个可怕的……江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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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
齐晔在省城成功注册公司之后,也开始着手准备搬家的事宜。
省城买卖的房子很多,但江茉很挑剔,他也因为江茉的喜好而挑剔,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下子看好。
两人商量着先去省城最高档的大酒店住着,慢慢挑。
所以这边租的房子还没退,打算先把省城的房子看好,再请卡车来一回运过去。
今天齐晔刚回县城接江茉,准备一块过去省城,董文浩却找了过来。
他是工商联的干部,现在过来,也是告诉齐晔一个好消息。
“省里要求咱们每个县城推举一名从农村走出来的优秀企业家!咱们县工商联把你的名字和事迹报上去,没想到被选上了!刚刚省里来了通知,让你准备准备上台领奖!”
齐晔有些发蒙,企业家这三个字砸在头上,让他的唇角抿都抿不住。
他也算是......企业家了?还是县城乃至全省的优秀企业家?
江茉笑着拽了拽他的衣领,“你都成立公司了,名片也开始印刷了,怎么就不是企业家呢?”
这个奖的时机也来得很好,刚好齐晔要去省城发展,这一露面,一评上优秀企业家,以后做生意的名声也都能响亮些。
“齐晔,你去哪啊?”董文浩拽住正准备跨上摩托车的齐晔,“你就这么骑摩托车去省城?”
齐晔不解地看向董文浩。
董文浩拍拍齐晔的肩膀,替他掸了掸,“你啊,都是咱们县城的优秀企业家了,哪能让你骑车去!咱们政府准备了小轿车,送你去领奖呢!”
齐晔这下更是受宠若惊,婉拒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被董文浩给他别上了大红花,推上了小轿车。
有小轿车坐,江茉当然愿意,比摩托车舒服多了呀。
所以她也没客气,直接从另一边开了车门,坐上去,按住齐晔的手,“走吧,咱们去省城领奖。”
董文浩也上了副驾驶,护送齐晔和江茉,还理了理自个儿的领结,“这回咱们工商联可大方了,给你们的酒店也安排好了,省城最高档的和平大酒店!怎么样?”
没想到这次工商联竟然这么客气,又是安排车,又是安排住的,齐晔颇有些坐立难安。
江茉却白了他一眼,好久都没嘲笑他没出息了,这会儿却又忍不住了。
“老齐,你都是企业家了,能不能有点企业家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为了招商引资,政府是经常把你们这些人聚在一块儿,互相谈谈合作之类的吗?”
她拍拍他乱动的肩膀,“所以呀,以后这种领奖的事说不定常有,你要习惯,并且学会享受。”
这话说得董文浩都忍不住回头,感慨道:“嫂子,你怎么什么都懂啊?有你这样的贤内助,老齐真是上辈子修的福啊!”
齐晔也偷偷瞥了瞥江茉,抿起唇角。
何止是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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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轿车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阳光温和洒遍车窗。
江茉撑着手肘,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额头差点撞到前头的座位上,但齐晔的手及时伸了过来,温热宽阔的手掌接住了她,才没有撞到。
江茉啧了一声,坐回身子,脑袋探出车窗,“这是怎么了?”
董文浩也吓了一大跳,他可没人护着他,刚刚额头结结实实撞到了玻璃上。
幸好这挡风玻璃结实,他的脑袋也硬。
董文浩揉着撞得发红的地方,往前看了一眼,思忖道:“前头的马车好像出了点问题,车轱辘掉了。你们说说,这马车干嘛要跑这条道儿啊!这可是公路!”
董文浩碎碎念地埋怨着,眼看着前头的马车下了一个乘客,躬着身子跑过来,似乎是想蹭车?
他打发叫花子似的挥手,有些晦气道:“别过来,我们的车已经满了。”
对方有些沮丧又错愕地抬起头,还想说说好话,再恳求恳求,看能不能坐上这辆光鲜亮丽的小轿车。
谁知,视线交错,大伙儿都愣住了。
江茉和齐晔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憔悴不堪弓着背,形容消瘦狼狈,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人,居然是秦飞跃?
秦飞跃更是傻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糟糕的境地下,遇到齐晔和江茉。
而且两人还坐在小轿车里,穿着干净又时髦的衣服。
尤其是齐晔,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这是要去干嘛?
秦飞跃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还是一辆公务用车......
所以,齐晔这是坐上了政府的车,被司机和干部护送着去省城?齐晔怎么一下子越混越好,都能有这待遇了?
而他呢?穷到只能坐一辆臭气熏天的马车回去,偏偏还倒霉到这破破烂烂的马路上出了问题,车轱辘竟然松了,差点出了车祸,命都没了!
秦飞跃受不了这样的对比,他一时间难受得心里在挠着,脸上更是臊得滚烫,抬不起头,甚至后悔自己干嘛不多等等那赶马车的人修好车轱辘。
齐晔会顺路载他一程吗?不会!
那他这是过来干嘛来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