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怀念。?”?
柳尚雅垂眼看向书页时,?令刘众赫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她——?她看起来没有变。?
她分明改变了很多,变得难以看透。?
“你来美国的目的是什么???”?
刘众赫继续追问,他不允许柳尚雅避重就轻—?—?尽管那是听起来十分自然的回避。饱经历练,?她说话已很有技巧,?充满政客的智慧。?
“?公事与私事都有。?”?柳尚雅回答他,?“?但都与众赫先生没有关系。?”?
她的笑容令这话听上去并不尖刻。不过,?即使分寸把握得很好,??这也是不折不扣的软钉子。?
“?…?…?你和安娜·克罗夫特有什么交易?”
刘众赫微微提高了音调:
“?回答。?”?
“?在图书馆,?还请不要喧哗。?”?
柳尚雅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如果你无心看书,我们?不妨到其他地方叙旧吧。?”?
刘众赫望着她,?似乎拿不准她的意思。
如她所说,?柳尚雅在这里只是图书管理员,没有其他身份,?也牵涉任何情报——?如果她坚持,?那么刘众赫在这里问不出任何东西。?
但她现在暗示,?她还可以是他的旧识。
柳尚雅希望??他是她的旧识。?
迟疑之中,??对抗的气氛逐渐消散。?
柳尚雅微笑道:?
“?如果你泡茶给我,?我就会告诉你。?”?
比起刚才的笑容,?她现在的笑容似乎要更真实一些。?
? ? *? ?
“?你知道最近的连环纵火案吗???”?
柳尚雅端坐在沙发上,接过刘众赫冲泡的红茶。
她有点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好像真的很期待他的手艺一样,?捧起了骨瓷茶杯。?
“谢谢—?—?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实际上,?在韩国也出现了类似的案件。我们正在积极商讨跨国组织犯案的可能性。?”?
她浅浅啜饮一口,在刘众赫怀疑的目光里继续说:?
“?也许,?你听说过这几起纵火案的共性吧???”?
“?烧掉的都是图书馆。?”?
“?没错。?”?
柳尚雅望向他的眼睛十分明亮。?
“?众赫先生觉得,?犯人为什么要纵火烧掉图书馆呢???”?
“…?…?我怎么会知道??”?
“?有几种可能性。?其一,?焚烧东西会伴有毁灭的快感,犯人是愉快犯。?”?
刘众赫打断了她的发言:?
“?那就不一定需要是图书馆。任何建筑都可以,?大型的标志建筑更能引起社会和人群的恐慌,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犯人应该选择更轰动的目标。?”?
柳尚雅赞许地点点头:
“?我也这样认为。那么?其二,?这是出于信仰的行动。?”?
“?信仰??”?
“?崇拜火焰的教派以焚烧的方式进行宗教活动。比如,?救赎教的残党……?他们仇视救援的魔王。?”?
柳尚雅声说,?听起来有些过分悲伤。这悲伤令她颤抖,?不再得体了。?
“?他喜欢书。?”?
短暂的沉默里,?他们同时想到了同一个人,那个人读书时的模样瞬间出现在了眼前。?
这片刻的沉默就像有天使路过,夺走了一切话语。?
“?我决定,?我应该杜绝图书馆纵火案再度发生。?”?
良久,?柳尚雅坚定地宣称。?
刘众赫看向柳尚雅。?
她这句话说来十分令人信服。?而柳尚雅的眼神清澈,?看向前方时那么有神。她下定决心的模样,??似乎从忠武路站就从未变过。?
或许,她没有旁敲侧击的意思,?也没有将他视作潜在嫌犯—?—?
“?还有可能,??犯人是在掩饰什么。?”?
柳尚雅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种意有所指的别扭感又袭击了他。??
“?他拿走了一些东西,?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纵火掩盖。?”
“?你想说什么??”?
“?《?启示录》?。?”?
柳尚雅清晰地说出了每一个字。?
《?启示录》?是救援的魔王留在人间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书——?现在人们如此称呼这一部残缺不全的故事。?
它曾在现世之时引起巨大的轰动,被视作世界的意志在梦中泄露的呓语。
但如今,《启示录》已经死亡。现在?这是个沉寂已久,几乎没人提起的故事了。?
“?先前在京畿道,?我们及时扑灭了一场发生在图书馆的火灾。清点受灾现场时,?发现尚未被火烧着的部分藏书里,?馆藏的《?启示录》不翼而飞。?”?
柳尚雅将茶杯放在桌上,?茶碟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赫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人正在?收集《启示录》……?增加自身所持的故事份额。”
刘众赫冷冰冰地说。
他的分析好像不含一丝感情,但怒意也似乎在一字一句里冻结成冰。?
“有人计划利用《?启示录》?做一些蠢事。?”?
柳尚雅喝下又一口茶,?她对他的结论表示了肯定:?
“?不管他希望做什么,?我们不会放任事情发生。?”?
“?我们??”?
刘众赫警惕地望着她。?
柳尚雅的“?我们”?是指什么?世界政府吗?
“?那是你的故事。?”?柳尚雅说。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故事的主人公就在她面前,?“?也是我的故事——?是?我写下的。”
在他惊讶的眼神里,?她露出了狡黠的笑:?
“?更确切的说法是:?那?是我伪造的故事。?”?
他们又沉默了片刻,?同一瞬间,?再度想到了同一个人。?
“?你不能容忍别人用你的故事胡作非为。不是吗???”?
“?…?…?”?
“?我也一样。?所以,我们会行动起来。”?
柳尚雅对他扬起笑容。?
刘众赫把她的茶碟拾起。在她的示意下,又一次为她斟上?茶壶中的红茶。?
? ?? ?*?
韩国首尔国家安全科超越座监察支部工作日志
6月?7?日
有可靠信息源称:
?目标在可控范围内停留。?
已有专员与目标接触。?
(补记:我们并无意偷懒,是柳议员让我们不要过多打扰他。)
3.请问伽拉提亚(下)
行动的时机来得比预想得更快。周六,柳尚雅邀请刘众赫同去美术馆——说是邀请可能并不确切。
那个清晨,刘众赫在起床气中醒来,头发尚有些凌乱。是柳尚雅把他摇醒,因为美术馆收到了纵火预告。
“同一个人?”他问。
“还不知道。”她说。
再无二话,他们迅速赶往现场。
美术馆尚未竣工,内部架构还暴露在外,像是手术台上的病人一样裸露着腹部。
原本,此处应该没有对外开放才对。
门口却是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
从高举的标语与时刻呼出的口号来看,他们是抗议的游行队伍。
“停止大白象工程!”
他们呐喊着。眼前未竣工的美术馆,好像是生吞活剥他们的仇人。
刘众赫和柳尚雅站在他们身后,他们没有试图从人们中穿过。
涌动的人群紧密地与彼此相连,很难和平地从中穿行。
“我们要面包!”
他们怒视着这建筑物,仿佛被它剥夺了许多东西。
刘众赫转身护住柳尚雅——她走上前去两步,还没找到开口的契机,就差一点被人潮推挤着,卷到他人脚下。柳尚雅原本不至于那么无力,但她在那一刻愣住,近在咫尺的人海在愤怒中沸腾,怒意席卷了她。
她在漫天的呼声中停顿了下来,才差一点遭到危险。
“我们要工作岗位!要有效救济!要医疗保险!”
领头的人振臂高呼,一呼百应。高涨的呼声响彻这片空地。
“我们要健康!我们要生存!”
“换条路进去。”刘众赫侧头对她说。
他在刚才短暂的观察中已经找到了几条可行的路。这里并非无人防守,而是有着充足的警戒人员,得以与示威人群对峙。以柳尚雅的身份,他们不需考虑警卫不允许通行,只需要越过示威者的阻拦。总体难度并不大。
柳尚雅回过神来,对他点点头。
这之余,她仍旧忍不住去看那些人,他们年龄参差,衣着却都显露出贫瘠。
恰在这时,人群中有人与她对视。
“是月下神女!”
“什么?在哪里!”
柳尚雅的称号被人群传颂,一双双怒火未消的眼睛开始寻找着她。
如果逗留,她的现身势必会引起极大的骚动,而现在激烈的混乱只是不值一提的前奏。
“快走。”刘众赫当机立断,将她一手拽过。
她在过去常希望以对话倾听民众的心声,他不知道她如今是否仍旧是这样。
柳尚雅将飘扬的长发拢到耳后,回头深深看了那涌动的人群一眼,接着跟上了刘众赫。
“骗子!满口谎言!”
几声倒彩,燃烧瓶在他们的脚后跟后炸开。
“直面我们!”
呼喝变得更加激动,偶尔夹杂着咒骂,他们没有回头。
他们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仿佛从开始就没出现过。
***
柳尚雅在前,她领着他来到了一间库房。
尚未竣工的美术馆深处,竟有着这么一间戒备森严的陈列室。
说不上名字的画作、气势惊人的雕塑都在这里沉默地俯瞰着两人。
柳尚雅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一切,而刘众赫望着她,很是不解: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这是可能的起火点。”
她回答。脸色如同石膏像一样苍白。
“……众赫先生,如果是你要烧掉这里,你会从什么地方烧起呢?”
“我不会发预告。”
刘众赫面无表情。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笑了笑,语气并不严厉。
柳尚雅停留在高10米左右的希腊式雕像下。那雕像是个貌美丰腴的女人,下半身仍旧是大理石的模样,而上身已经化作柔和的肉体,手臂向前伸出,好像正要拥吻爱人——她脸庞丰润,羞怯而期待地微笑着,已然是十足的人类。
投下的阴影隐约地笼罩在柳尚雅的脸上。她仰望着那雕塑的脸庞,带着几分亲近感:
“这是伽拉提亚。”
柳尚雅好像一位导游,对刘众赫介绍道。
“她是皮格马利翁的造物和爱人。皮格马利翁是雕塑家,传说他将自己全部的心血倾注在雕像上,而他的期望使她拥有了生命……伽拉提亚真正诞生了。”
刘众赫抬眼注视着雕像那富有生命的表情。
他皱起了眉头。
“伽拉提亚是皮格马利翁完美的爱人。因为她的一切都由他塑造,也为他存在。”
柳尚雅站在他身旁,与他注视着同一处。
“从没有人问伽拉提亚是否愿意。”
刘众赫像被点破了心思,混合着疑惑和愤怒的神色在他脸上浮现。
“你——”
皮格马利翁与伽拉提亚,像是个太妥帖的隐喻,如同一条冰凉的蛇,紧紧扒在他的皮肤上。
“伽拉提亚愿意被创造吗?诚然,她因为他拥有生命,而也因此,她的命运早已注定。”
柳尚雅的眼睛现在看向刘众赫。
他的神情凝固了,动作也静止,好像在极力克制着动手的冲动。
她继续问:
“伽拉提亚,也会在有一瞬间憎恨皮格马利翁和他的爱吗?我经常想到这些。”
刘众赫在她的凝望里将手放在了刀柄上,这个举动似乎令他安心不少。
他吐出一口气:“我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想象雕像的心情没有任何意义。”
“你一定以为我在说无关的话。”
柳尚雅向他微笑。
“犯人打算从伽拉提亚烧起——这雕像的内部被动了手脚。”
刘众赫警戒地望向那雕像。伽拉提亚敞开的怀抱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我已经紧急叫爆破专家处理过了。”柳尚雅说,“……里面的引信足以将这里夷为平地。”
“——你怎么知道?”
“安娜小姐说,她看到了燃烧的伽拉提亚。”
柳尚雅的回答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也是,既然他们有先知安娜·克罗夫特,没理由不利用她的能力。
安娜·克罗夫特是什么时候做出的预测?轻微的违和感让刘众赫停顿了片刻,柳尚雅的话又一次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我在推想,这有什么象征意义。”
缠住他的隐喻之蛇在他手臂上吐了吐信子。
完美的造物、注定的命运,因为热切的注视与期望才获得生命——伽拉提亚无法回答任何问题,而刘众赫很不舒服。
“燃烧的她会重获自由吗?”
柳尚雅的视线在伽拉提亚与刘众赫间徘徊。她以喃喃自语的音量说道:
“毁灭与重生会同时到来吗?众赫先生,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
刘众赫与她对视。他的回答简短而干脆。
柳尚雅的眼睛眨了眨,她似乎在短暂的时间里作出了判断。
“好吧。让我们换个思路——也许你听过皮格马利翁效应……简单地说,人们会按照他人的期望表现得更好。”
她不再看他了,不再用那种看嫌疑人的目光看着他。
“伽拉提亚是美好的愿景。炸毁她,也许是在说:你违背了我们的期望,你的愿景也别想存活。”
“犯人反对建造美术馆。”
刘众赫说出他的推测。他对柳尚雅绕圈子的话术有些厌倦了,她怀疑他有兴趣把这里炸上天——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他就那么像一个毫无理智、肆意妄为的恐怖分子吗?
柳尚雅那些揣测与暗示,如果不是强行套在他身上,也许还有几分道理。
可明显,他此刻提到的推断才是更为合乎逻辑的。
“……这美术馆很不受欢迎,就像那些图书馆。”
这片土地从他涉足的那一刻起,就散发出无序的混乱气息。没有什么能在此不为自己抗争而安然无恙,乃至伽拉提亚与所有书籍,也都一样。
“再好的艺术品也需要欣赏的目光。”
柳尚雅的眼睛有些动摇,刚才是她谈起刘众赫不愿谈起的话题。
而这一刻,他们的立场好像对调了。
“……生存之上,我们也需要保存文明。”
“首先还是生存。”
说出这句话时,他忽然恍然大悟:这片土地比首尔更适合刘众赫。他在抗争中感到无可取代的稳定。这里的生存有杀死他人的必要,刘众赫需要这必要,像许多人一样。
“你应该去街头看看。这里很多人不需要书、画和雕塑。”
“……他们只是还没有机会知道自己需要。”
柳尚雅说,她确实迟疑,仍旧毫不退让。
“必须有人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将这些东西保存起来。尤其是孩子们,他们应当有选择见到这些成果的一天。”
孩子们是泛称,但他们望着彼此,现在想到了同一群孩子——李智慧、申喻胜和李吉永几乎是携手出现。
“我想让他们看看。”
说起孩子们,柳尚雅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少许。
“孩子们很想你——美雅尤其很想你。”
话题的突转让刘众赫猝不及防,在此时听到妹妹的名字,是他如何都没想到的。
他离开韩国并没与美雅道别,因为如果那样,他就很难离开。美雅皱起的眉毛,??鼓起的脸颊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当然会埋怨他。?
现在他和妹妹有着十四小时的时差。美雅这时在做什么呢?
柳尚雅观察着他的表情。
刘众赫那坚冰般的铁壁在这一瞬好像碎裂了少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壳平日总将他掩埋。
现在,大理石般的坚硬外壳剥落,露出了人的部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含蓄的想念与隐约的愧怍,那份融化的外壳,又流淌成一抹不自觉的微笑。
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有些问题,伽拉提亚不会回答,但柳尚雅找到答案。
***
安娜·克罗夫特回到她的图书馆时,迎接她的是暌违已久的杀意。
刘众赫手持佩刀,拦在她的面前。
刀已接近出鞘,如同他的眼神一般锋芒毕露。
“解释。”
他说。还是那么惜字如金。
而她对此并不意外。她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安娜·克罗夫特举起双手,以示妥协。
“我骗了你,霸王——如果你需要我承认,我承认。”
安娜·克罗夫特的口吻令刘众赫的手微微颤抖。
她的坦诚只令他的怒意更炽。
“我没能窥见你的未来。”
答案在书里。
这是一句谎言。
多么容易看穿的事,安娜·克罗夫特的能力不能看到遥远的未来,也总是无法把握他飘渺的命运。“燃烧的伽拉提亚”才是她的预言水平。至于“答案在书里”,则虚假得不能再虚假,而他被骗长达近三个月之久。
他相信她的指引而她背叛了这份信任,早就不是第一次,但或许没有一次令刘众赫如此愤怒。
刘众赫就不应该相信安娜·克罗夫特。
现在,他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那是他想要听到的话。
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是在书里。
“你读了这些书。我很高兴,我想让你读。”
安娜·克罗夫特的笑容映在闪着寒光的刀刃上,她的眼睛在书架间流连。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书确实会有帮助,不只是你,我的其他来访者——”
“——别自说自话了。”
刘众赫瞪着她,安娜·克罗夫特的语气好像她是他的朋友似的。她绝不是。
“说,柳尚雅是怎么回事?”
“噢,尚雅。”
安娜·克罗夫特的笑容还是很灿烂。
“我离开时,她替你做了不少事,当然,她也帮了我的忙。她真是个极其有效率的人。”
“她帮你澄清了你的纵火嫌疑,用她的信誉担保。也就是她的信誉才能做到了。”
眼见刘众赫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安娜·克罗夫特继续解释道。
“我们都不认为你是纵火犯,只是需要证据来证明。你去美术馆那一天,又有一起图书馆纵火案发生。她为你作了不在场证明。而我则作证:你即使犯罪,也不会与人合作。”
此刻的安娜·克罗夫特没有一句虚言。
刘众赫的心情却更糟糕——他需要她们的证言才能证明无辜?
怒火焚尽他的理智,破坏的冲动也被引燃,在此刻爆发。
文明的手段刹那间从他脑海里消失了。
刘众赫不做预告。他一手持刀,另一手拿出了一支点火器。
他要烧了这里。
“你不会的。”
安娜·克罗夫特仍旧微笑着。她甚至并不慌张。
——你凭什么这么说?
刘众赫斜过眼睛看她,他的手有力而稳重地按下按钮,火苗瞬间出现,照亮了这狭小的图书馆。
“你读过了这里的书。”安娜·克罗夫特说。
刘众赫几乎笑了。就这个理由吗?那当中是有些不错的话,或许令他读到了自己—?—?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他从熟悉的位置拽下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他来此地读的第一本书。火舌靠近那隐约发黄的纸张,?仿佛受到了文字强有力的牵引。?
一阵快意从那逐渐缩短的距离间迸发。
在那火即将舔舐上书页的瞬间,安娜·克罗夫特说:
“也许你早就注意到了,这里也是档案馆。你一定读到过了当中那些档案的一部分。?”
他决定不再听她的话。
但她的话还是令他又一度静止了。
“那些在灭亡中死去的人们。他们中的许多人最后也是唯一的生平记录,就保存在这里。”
刘众赫下意识地使用了[测谎]。
安娜·克罗夫特说的是实话。
“如果你烧掉了这里,他们将真正死去,不复存在。没有任何手段能恢复,他们将被彻底遗忘,不可能再被吊唁。”
刘众赫望向她,她也看着他。大恶魔之眼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如在千百个回归世界中安娜·克罗夫特的目光,那般平静如水。
他们中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从来不可弥合。
刘众赫从来不想满足安娜·克罗夫特的期望。他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与她的预想相悖,他早就决定要让安娜·克罗夫特失去她现在最看中的一切,他不会让她如愿,他绝不会。
他注视着她,又看向手上的火光。
那火光摇曳着,其中影影绰绰地显出一间燃烧的图书馆,?接着是很多间。所有图书馆全都消逝在火光里。?
韩国首尔国家安全科超越座监察支部工作日志
6?月11日
今日无事发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