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与这如销金窟一般的万华街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其他的店面都装饰得花里胡哨,门前也有准备随时迎客的礼仪小姐。
而这家店门前却干净得让人奇怪,如果不是门上有“制饰”两个素雅的大字,可能没人会认出这是一家正在经营的店面。
店老板是一个老人,她正独坐在昏黄的烛光中用传统的工具打磨一块青玉,就像是一个正为孩子织衣的长辈那样平和慈祥。
见我进门,老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笑着站了起来,用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想定做些什么首饰?”
“奶奶,我想请您帮我……嗯……做一副玉石耳环吧,素雅大方的那种就行。”
“好,公子先坐。”老人热情地引着我坐到了椅子上,“老身先去取玉,你看一下要哪种。”
说完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子掀开帘子走进了后堂。
我一个人坐在这算不上大的店中,门外就是繁华无比的街市,但店中却是异常冷清。
就好像是店门将这里和外面分成了两个世界,竟让人感觉到某种绝望的孤独。
不多时,老人抬着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盒走了出来,我连忙站起去帮她接手。
等放到桌子上后,老人十分郑重地打开了木盒,里面顿时溢出珠光宝气,给这个老旧的小店带来了一丝活力。
老人拿出其中的玉石,如数家珍一般地给我介绍了许久。
最后我选定了其中一块粉紫色的玉石,老人又问我想要什么形状的,我想了想道:“麻烦奶奶您帮我做成蝴蝶的样子吧。”
随后老人便走到了工作台去挑选用具。
见气氛有些尴尬,我便想着和老人聊聊天。
于是我笑了笑道:“奶奶,您平时生意一定很好吧,做这么多首饰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老人淡淡回以一笑:“勉强度日罢了,公子你是这个月来找老身定做首饰的第一人。”
啊?
我尴尬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那您的丈夫平时会帮您做首饰吗?”
“丈夫啊……”老人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老身没有丈夫,但年轻时倒是有一个登徒子总是来缠着老身,要跟老身学手艺。”
随后老人有些落寞又有些怀念地笑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呀……从他说要出去闯荡江湖离开的那天算起,我已经快一千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吧……”
啊?!
我不禁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又试着转移话题:“奶奶您一直在这万华街开店吗?”
“嗯……不敢离开,怕那登徒子哪天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老身。”
我真该死啊!
这说什么都不行,我索性直接闭了嘴。
不过老人却又开口了,但也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可惜咯,万华街寸土寸金,老身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老身还能等到那登徒子回来吗……”
昏黄的烛火倒映在老人的浑浊的眼中,像是某种难言的倾诉。
我酒意全无,心中泛起一股酸涩,我低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站起身叫停了老人即将落在玉上的工具。
老人有些不解:“嗯?是对这块玉不满意吗?”
“不,我很满意。”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我想先不做了。”
“哦……也好,那老身先将订金退给你。”
老人正要去掏钱袋,却又被我阻止了。
我看着老人一丝不苟地道:“我想先和您学习手艺,然后以后再自己做!”
随后我将所有的家当都拿了出来,老人看着胀鼓鼓的钱袋有些犹疑,随后打开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黄澄澄的元宝。
老人见状立马将钱袋推了回来:“就算是要跟老身学手艺也不用这么多学费,这些太多了。”
“奶奶您手艺高超,我非常仰慕您,而且以后我可是会经常来打扰您的,期间做坏了的玉石也都是需要钱的,您就收下吧。”
见老人还是不肯收,我又保证道:“等我出师的那一天,如果这些钱还有富余,我一定收回来,您看行吗?”
听我这样说,老人才犹犹豫豫地收下了钱袋。
然后我又进行了拜师礼,老人拿着奉茶的手有些颤抖,许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收了个徒弟。
“弟子刘奕廷,给师父敬茶。”
但最终,老人还是笑了,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泪水从眼眶滑落,她缓缓将茶仰头喝尽,然后扶起了我。
“师父,我以后还是继续叫您奶奶吧。”
“好,好……老身名叫许薰,好孩子,老身以后一定毫无保留地教你。”
回客栈的路上,我满心都是对那老人遭遇的感慨,留下的那些钱应该足够她在万华街再待上百年了。
可,她等的那个登徒子,真的还会回来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她以后不会再觉得这么孤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