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事在一定意义上结束了,但是,却不等同于苦难的结束。对于痛失亲人的每一户人家,苦难还在延续,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支起了灵堂,放声哭泣那些逝去的生命。
王丽容一家,好像赶场一般,出席了一场又一场葬礼。其中一场,他们不是旁观者,而是组织者参与者。
王美春一家出殡的前一天,田小水依旧蜷缩在昏暗的厢房里,在亲人的照应下,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人家让吃饭就吃饭,人家给上药就上药,不抗拒却也不表达,那一日姚青花相劝时喊的那一声,只是昙花一现。
“哎呀,这可咋办?这么多天了,小水还这样子,明天就出殡了,她不得去送一送?”
屋内,姚青花满脸愁容说道。她这程子为了大闺女留下来的独苗操碎了心,但很多事情是她无力改变的,只能任由忧伤给自己的头上又添了许多花白。
王大富的眉宇间都是疲惫的沧桑,叹了一口气后,有些无奈道,“还是得劝劝她呀,她前面病着,不出现守灵还说得过去,但是明天出殡,整个田家就只剩下她一个直系亲属了,只有她充当孝子孝孙,不去送葬谢孝,怕美春他们走得也不安乐呀,也怕小水回头后悔。”
“可不是嘛……出殡下葬,从此之后,就是真的天人永隔了。这最后一程,还是要去送一送的。”姚青花说完,想到田小水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也得孩子听得进话,她虽然活着,但是心死了,听不到她们这些人的话。”
屋外,本来想给两个长辈送糖水的王丽容和王丽雍在外头站住了,没有打搅他们的对话,等到里头交谈停止后,才带着笑脸送糖水进去,好声好话哄得二老稍微开怀了,将一碗糖水喝光,才端着空碗离开。
两人走到房外,王丽容对着王丽雍说道,“姐姐,我之前提到的那剂猛药已经找好了,要不今天就给小水下了。不然,任由她错过大姑他们的出殡,她哪天醒过来肯定会后悔的。”
王丽雍面色有些犹豫,“我就怕那药太猛了,她那么小,不一定受得住呀!”
“姐,治沉疴就得用猛药,你看我们这些天,一直说那些话劝她,她可听得进去半句,至少得让她摆脱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才有可能打开心扉吧!再继续让她这么封闭自我,不仅她的精神会毁掉,身体也会毁掉的。”
王丽雍听到最后,被说服了,咬咬牙后说道:“成,就用猛药,咱们这会儿就行动,我去牵马车,你去将人领过来。”
王丽容“诶”得应了一声,立马朝着田小水所在的厢房走去。
不一会儿,一辆载着王丽容、王丽雍和田小水三人的马车,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王丽雍下车后,让值班的衙役帮忙传话,不需她们多等,岳云飞就亲自出来接人了。
“我刚想让人给你们传话呢,你们再不过来,那些人我只好自己处理了。”
“为啥?你要去京城了?”王丽雍听见岳云飞这么一提,很快反应过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岳云飞点点头,干脆答道:“京城那边收到了我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已经来了指示,让我亲自护送二王子进京。我再留个两天,交接完防务就得出发了。”
马车里的王丽容听到两人对话,忙揭开车帘,说道:“幸亏我们来了,不然白瞎你替我们找人的心意了。”
“嗐,这是小事,我就是随口应承,干活的还是底下人。我倒要谢谢你俩的号召力,奇兵小队的人听见你们要找人,争着抢着干,最后还是会说匈奴话的几个兄弟比较有用。其他人气不过,都说要学一门外语,好以后发挥作用呢!”
岳云飞含笑说道,目光落在王丽容旁边坐着的田小水身上时,顿了顿,笑意微敛,不自觉带上一抹怜悯,轻声问道,“是她吗?”
王丽容和王丽雍都知道他的意思,无声得点点头。
接下来,在岳云飞的带领下,她们三个人畅通无阻得来到了关押匈奴兵的地牢里。
王丽容一路注意着田小水,发现她万物不为所动的神态发生了变化,她的眼神慌乱,呼吸开始急促,仿佛前头有洪水猛兽一般,脚步变得愈发迟钝,甚至试图停在原地。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们已经下定了决心让田小水醒过来,所以,两姐妹一左一右半架着田小水往前走,无视她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