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肖之南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没一点长进。”
“你长进了吗?”我指的是他到处惹桃花。
肖之南眸色微沉,“我已经很谨慎了,可你还是这般逃避。”
我用力推开他,跳下桌子。
话不投机,心里不爽,不想多留,但是不吐不快地憋着更不爽,走到门口我又折回,肖之南见我回来,以为我改变心意了,微笑着张开双臂迎向我,近看我脸色不对,只好打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
“想和你重新开始。”肖之南靠近一步。
“我已经结婚了。”我后退一步,和他保持着距离。
肖之南笑了笑,“法律意义上,你还是单身。”
“你怎么知道?”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可以知道。”
“可是你已经结婚了。”
“我的婚姻……都是利益的交换。”肖之南停顿了一会,“感情不算在内。”
“你们都有两个孩子啦!”肖之南的第二个儿子刚出生。
他盯着我躲闪的目光,把我逼到墙边,“你和周晓枫也有一个孩子,你爱他吗?”
“你爱他吗?”见我半天不说话,他又一次轻问。
我爱周晓枫吗?
两年前我肯定是不爱的,那现在爱不爱?
如果我们没有那次一夜情,没有孩子,父母双方并不相识,他和我的人生轨迹并无那么多交集,我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睡在一张床上。我们之间的感情建立在这么多的基础之上,我们有对彼此的情欲,有相互交付的责任,还有共同的未来,但是,这些好像都和爱无关。
沉默了一会,我推开他,“我要走了。”
肖之南拉住我,“你不爱他。”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和他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知道我爱不爱?”
“前天晚上我就知道。”肖之南拉起我的手,把它按在自己左胸,“他到不了你这里。”
“余生很长,他可以慢慢来。”
“在他抵达之前,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肖之南,我们这样是在玩火。”
“人生苦短,我不想再错过。”他又把我捞到怀里,“答应我。”
“不行。”
“求求你。”
“不行就是不行。”我掰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要走了,再见。”
周晓枫回酒店的时候,我正在打包行李。
他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现在就要走吗?”
“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先把行李准备好。”
“也没什么东西,别收拾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哪里?”
“暂时保密,你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出租车在一个欧式风格的石头建筑边停下来,原来是一个美术馆。
“新加坡国家美术馆,里面有一家很棒的娘惹餐厅。”
“这么会找地方?”
“美术馆是我帮你找的,餐厅是意外发现的。”
周晓枫上大学的时候经常陪着我去各种美术馆。他以为我对美术情有独钟,其实这项爱好纯属偶得——我不想陪着肖之南去花钱,所以找遍了全市大大小小的美术馆。在美术馆的约会很廉价,一人一杯咖啡就可以消磨大半天,清净,宽敞,还有各种各样的画展贡献无数话题。后来肖之南出国了,我对W市的美术馆如数家珍,去美术馆看画展成了我的爱好之一,因此也渐渐培养了自己对美术作品的鉴赏能力,这项能力又为我开拓了更广阔的热爱,从此每到一个城市,我最想打卡的地方一定是当地的美术馆。
“谢谢你。”
“先别谢,我也只是听说这家餐厅很棒,吃过了才知道,到时候万一不好吃你也别怪我。”
“我预感会很好吃。”
“这么笃定?”
“氛围这么好,喝水都会满足的。”
实际上,这个餐厅里的海南鸡饭鲜嫩多汁,沙爹肉串配着特制花生酱,味蕾全部被激活。周晓枫还点了海鲜,毕竟是东南亚的菜系,不吃海鲜有些可惜。
我看着他喝冬阴功汤的样子,某些瞬间的神色和灵儿很像,尤其那微微蹙眉的样子,“你说灵儿以后能不能吃海鲜?”
“随你就不行,随我就可以。”
“她吃过吗?”反正如果是我带她吃饭,我是不会给她准备海鲜的,我父母和公婆也不会,因为我海鲜过敏,他们的菜谱里早就把所有和海鲜有关的菜肴都删掉了,所以我们家大概没有什么机会给灵儿吃海鲜。
“好像还没有吃过,下次买袋大白虾回去给她试一试。”周晓枫一边剥虾一边说。
“还是算了吧,万一她过敏呢?”
“试一下嘛,万一不过敏呢?海鲜多好吃啊,真要像你一样,灵儿不知道要少了多少乐趣。”
餐厅的设计融合了娘惹风和南洋殖民地时期的宫廷风,我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着餐厅的各种细节,观察着周围的食客,各种语言都有,但是大家说话声音都很小,保持着美术馆惯有的安静氛围。
“我们俩有多久没一起吃饭了?” 周晓枫突然问道。
“昨天还一起吃饭了啊。”中午我们一起在会场用餐,主办方提供的盒饭。
“我的意思是在这种地方,像约会一样。”周晓枫纠正道。
我们给彼此做过饭,我们到彼此家里吃过饭,在学校食堂一起吃过,在办公室一起点过外卖,我们一起做过饭,带着老人孩子出门吃过,和朋友们聚餐吃过……我和周晓枫一起吃过很多很多饭,但唯独没有约会吃过饭。
“我们没有约会吃过饭。”我说出了这个事实。
周晓枫听完,举起手中的酒杯,“来,庆祝一下我们第一次约会吃饭。”
我自然是配合的,碰杯后,我轻抿一口,低声说道,“周晓枫,真对不起。”
“又对不起我什么?”他低声问。
“如果不是我,你应该有一个正常的恋爱过程。”
“我谈过恋爱的,你不用为我可惜。”
“为什么没有和人家走进婚姻呢?”
“她不适合当我的老婆。”
“就像我不适合当你的情人一样?”
周晓枫微微一愣,“具体说,我爱她没有爱到想娶她生孩子的地步。”
“她有没有爱你爱到想嫁给你生孩子的地步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给她机会。”说罢他看着我,眼神温柔流转,“我的机会,只为你一个人留着。”
我不禁失笑。
“笑什么。”
“我牙酸。”
“那颗牙?我看看。”说着他探身过来。
我躲开他想捏我下巴的手,“现在不酸了。”
“要不要再酸一下?”
“不要。”我低头搅拌一杯参杂着各种奇异香草的茶,“你说这杯茶里有没有大麻叶?”
“这里是新加坡,世界上禁毒力度最大的国家,你放心喝好了。”
我想起了唐湘杰的提议,“想不想一起去附近度个假?”
周晓枫想了想,“年后可以吗?”
“也行。”
“说起来我俩连蜜月旅行都没有过。”周晓枫有些感慨。
“为什么一定要蜜月旅行呢?你爸妈有过吗?反正我爸妈没有。”
周晓枫哈哈一笑,“那也是,不过总觉得有些亏欠你呢。”
“那就先欠着吧,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补上。”我对蜜月旅行没有执念,但是如果周晓枫有想法,我还是会考虑配合一下,不能因为我的不想要就剥夺他的想要。
“那就这么说好了。”他又举起酒杯,“预祝我们蜜月旅行成功。”
“行,预祝成功。”
晚餐很愉快,吃完后,我们沿着美术馆的周边轧马路,手牵着手,感受着赤道上的晚风,仿佛谈恋爱一般。周晓枫很开心,像个孩子一样絮絮叨叨很多话;我微笑着听他讲,偶尔也说一两句,但绝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像浮在大海上,不知何处可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