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士过来把宝宝放在婴儿床里,招呼周晓枫一起把我从产床上抬下来,“她要在这里留观一个小时,可以给宝宝喂奶了。”说着她又把宝宝抱到我身边,让我试着给他吮吸,看我翻身艰难,“哎,爸爸把那个抱枕拿过来,帮忙给产妇塞在腰后。”周晓枫第二次当爸,其实动作都很流畅,我们仨在留观室共处了一个小时,直到医生说可以回病房了,他就配合护士推着我出了产房。
产房外等待的公公婆婆和我父母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大家簇拥着我,恭喜我,也恭喜周晓枫,祝福他儿女双全,周晓枫比所有人都淡定,他微笑着回应着大家,稳重地把我推回病房,月嫂已经在单人病房等待,月子中心也早就预定好了,这些都是周晓枫安排的,不管他对我态度如何,该做的他一样不落都做到了。不仅如此,在医院的三天时间,他都是在病房陪我过夜。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廖姐就够了。”廖姐是周晓枫请的金牌月嫂。
“没关系,我看着更放心一些。”这是一个单人套房,周晓枫睡在外间,月嫂和我睡在里间,宝宝的婴儿床摆在我们中间,方便我夜间喂奶。
“宝宝名字想好了吗?”灵儿的名字是早早就想好了,那个时候的周晓枫对给孩子取名字是万分兴致,而这次孕期,我们俩全程无交流,孩子的名字至今无着落。
周晓枫双手搓了搓脸,“不着急,等出了月子再说。”
出月子的时候,中秋节也快到了,我爸和公公趁十一长假来北京来看我们,廖姐深得我心,于是我继续雇佣她在家帮我带孩子,当我回家的时候,楼下那间我一直以为是书房的空房间已经布置妥当——廖姐带孩子住在这间房。
灵儿跟着周晓枫去月子中心看了我几次,对于家里的新成员也有了心理准备,她放学回来就守在弟弟的房间里,围着廖姐忙前忙后,对新生儿的日常充满着好奇,当然,有时候也会吃醋,尤其是我喂奶的时候。
“妈妈,我小时候也是这么吃奶的吗?”
“是的呀,你比他还能吃呢。”
“妈妈,我吃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抱着我吗?”
“是的呀,抱得更紧,每时每刻都抱着。”我可没有说假话,那个时候没有月嫂,还要上课,我用育儿巾裹着她,简直就是袋鼠妈妈一样。
灵儿很满意地笑了,她挨着我,捏着弟弟的小手。
“妈妈,他叫什么名字?”
刚好周晓枫回来了,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直接走进来蹲在灵儿跟前,“爷爷和外公都在商量给弟弟取名字呢,再等等呗。”
“我的名字谁取的?”
“你爸爸呀。”
“那弟弟的名字为什么不是爸爸取呢?”
我和周晓枫对视一眼,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回复她,最终还是周晓枫开口,他把灵儿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爸爸最喜欢灵儿,所以灵儿的名字就是爸爸取的。”
“那爸爸不喜欢弟弟吗?”
周晓枫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口气,“也……喜欢弟弟,但是最喜欢灵儿。”
灵儿更高兴了,她亲了周晓枫一口,满足地靠在周晓枫怀里,继续看着我给宝宝喂奶。
晚上,我坐在床头泵夜奶,这样我就可以整晚安睡,不用频繁起夜给孩子哺乳。周晓枫洗漱出来,静静坐在床头看我操作。
“奶够不够?”
“刚好。”我把奶瓶扭紧,“我先送下去。”
“我来吧。”周晓枫接过就下楼了,等他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躺下了。
“老二的名字,有眉目了吗?”
“按老家族谱,他是‘继’字辈。”
“这个‘继’好像不太好组词哦。”
“我也这么觉得,也不是很想用这个辈分的字。”
“可不可以不要用辈分的字?反正灵儿也没有。”
“行,明天跟两个爸说一下。”说罢他就关了床头灯。
“周晓枫?”
“嗯?”
“你真的……不喜欢老二吗?”
“怎么会?自己的孩子当然喜欢,只是要照顾一下灵儿的心情。”
“你承认是自己的孩子了?”回家第一晚,我去书房放一些孕产文件和出院档案,抽屉里看到了一张亲子鉴定,时间就是我生产后三天,他偷偷做的,我并不知情。
周晓枫不作声。
“你抽屉里那张证明……我看到了。”我顿了顿,“你难道看不出他长得很像你吗?”
他还是不说话。
“我说过,你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对不起。”他低低说了一声。
“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吗?”我侧身看着他。
他重新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灯光刺眼,我也只好坐起来。
“我一直都在好好跟你过日子,总把日子过砸的人是你。”
“行,是我,都是我的错。”我靠着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然不用起夜喂奶,但是楼下的动静我都是听着的,而且有时候我被奶涨醒了还会下楼去亲喂,所以睡眠并未改善多少,这种日子我也辛苦,但是有了经验,而且经验模式更加艰难的情况下,我内心是能坦然接受的,所以在心情上并不造成压力。
“哼,你错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周晓枫说着双手抱胸,下颌微收,看向我的眼神颇有幽怨。
“怎么又变成你的错了?”
“我错就错在不该喜欢上你这种人。”他说得很不情不愿,就像他这些年一直都得不情不愿忍受我情感上的淡漠一般。
“那你现在还想继续喜欢吗?”我试探地去拉他的手,没有被排斥,更加大胆靠到他肩头。
“我已经骑虎难下了,我就算不喜欢你,我也不能不喜欢我的两个孩子。”
“不好意思,让你勉为其难了。”
“少来。”他用力一抖肩,把我牙齿磕了一下,我“哎呦”嚷了一声,单手捂住腮帮子,另一只手用力把他肩膀推了一下,以示警告。周晓枫就这么看着我那三分痛七分装的样子,纹丝不动。我牵过他一只手,按在我的下颌处,他想抽出,被我死死抓住,未果,只能就这么任我摆弄。僵持了一会,我感觉到他肌肉放松了,就势倒到他怀里,他低头看着我,只能叹了口气。
“你既然不喜欢我,何必每次都给我希望。”
“谁说我不喜欢你?”
“你要是喜欢我,就不能再喜欢别人。”
若是两年前,这话一定会被我怼回去,内心的潜台词一定是“老娘爱谁就是谁,要你管”。但是现如今这形势对我不是很有利,自然底气就不足,我不得不在大脑里反思自己为人处世的那些既有模式有哪些需要照顾一下周晓枫的诉求。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周晓枫不乐意了,他把我推起来,“要是还喜欢别人,就离我远点。”
“我也没喜欢别人了。”我尽量让语气很郑重,即使内心还有些摇摆。摇摆倒不是因为自己在说谎,只是我没有完全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放下了多少对肖之南的感情,还有,到底在我的心里还剩下多少对他的眷念——这些都是未曾确定的,而且似乎也无从确定,就像炉膛里的灰烬一般,是否复燃取决于环境而非本身具有的能力。
周晓枫对我的回答并无多少情绪的起伏,我从他眼神里看到的仍旧是疑惑。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不能不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哦,你要什么机会?”
“你要打开身心接纳我作为你的妻子,而不是仅仅维持着当一对父母的体面。”
周晓枫低头想了想,伸手把我捞了过去。
“机会不多,就这一次。”
“一次就够了。”我仰头看着他,勾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