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邶眉头紧拧，微微阖眸，神色几番变换，面容之上是难以识别的复杂之色。

他的琴音音调骤转，原本流水一般的清冽琴音沾染了一丝哀婉与忧悒。

幻境之中，他看着心中至爱耗尽灵力，自毁神魂，救他救苍生，决然般祭身于天地......

而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她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坐在圆台之下的离寻与防风邶同心相连，此时她以手抚心，感受到心底传来的无尽的痛意。

她知晓防风邶定是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他心底最不愿见到的画面，心境才会变化如此之大。

她尝试着操控着蛊虫，去抚慰着他躁动不安的内心。

蛊虫连心，两人跳动的心脏紧密相连，应和一般同时跳动着。

防风邶杂乱的思绪渐渐平息，耳畔不断回响着离寻与他的过往深情。

“相柳，我心悦你。”

“相柳，我可以走进你的心吗？”

“我们想要的，都会有。”

“若你愿意，，往后日月星辰，山川湖海，我都会陪你看遍。”

再次睁眼，幻境之中尽是两人相依相偎，相爱相守的缱绻画面。

纵然前生再苦，他们终是寻觅到了对方，千帆尽过，眼前人仍是心上人。

他早已没有了任何遗憾。

防风邶勾了勾唇，眉眼之间多出几分释然和柔软，手上琴弦拨动，真力弥漫，琴音如倒悬的江水奔腾，醍醐灌顶，喧哗而下，畅快洒脱之意倾泻而出。

魔障已破，执念已消，他的眼神愈发清澈坚定，继续从容地悠然抚琴。

于防风邶的淡然自若相比，对面的离戎旭显然状态要更为糟糕。

他的琴音早已不似开始的酣畅流淌，急转愈下，似一团忧思凝于琴音之中，多了一丝烦闷之意。

清俊的面庞已是密汗淋漓，面色也是愈发苍白。

幻境之景骤变，他在无尽思念悔恨虚耗百年，终是再次窥见那道曾经照进他心底的光。

彼时，她的眼中再也不似当初那般满心满眼尽是他的身影。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动人，但眼中的人，也不再是自己。

“现在的鬼方如暮，与你不过陌路。”

“这位是防风家的二公子，他是我的未婚夫。”

离戎旭痛苦的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目，死死地凝着对面正悠然惬意的抚琴之人。

防风邶微微俯下身子，有些松散的衣襟领口微微敞开，一处刺目的红痕隐约可见，在他白皙无瑕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的扎眼。

离戎旭的脑海乍然浮现方才看见的离寻水波潋潋，媚眼横生的模样......

他的眼中终是一片黯淡之色，他已然明白，自己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希望。

那束照亮他的光，也早已映入了别人的心底，而他，终将再次沉溺于无尽的黑暗。

“蹬——”

弦断，音止。

离戎旭的指尖被琴弦划破，渗出的鲜红滴落于琴身，他低垂着眸子，眼神空洞无力。

此时防风邶的这曲琴音已至尾声，他在一片喝彩声中，结束了最后一个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