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午时,秦香莲匆匆吃过午饭,准备和陈年一同前往开封府观刑。
临行之时,陈年又缠上她,贱兮兮的问道,“手绢呢?”一双眼睛瞄着她的胸口打转。
秦香莲感觉自己都要被看光了,顿时又羞又气,不想理他,转身便要上马车。
侯府门前,陈年不好动手动脚,只能低声轻叫,“婉婉......”尾音轻挑,带着一股调情的味道。
秦香莲差一点一脚踩空,气咻咻的回头瞪他,然后快步到他面前,从怀里拿出了那方绣有红豆的手帕。
“你若是要就拿去,干什么这般缠磨人?”
陈年看了眼那手帕,轻笑道,“怕你不听话,只可惜晚上不能查验。”晚上,他叫她放进被窝里。
他在调戏她,她明知如此,但心里仍是只有羞恼没有怒气,不能再理他了,秦香莲心里想着,恶狠狠的抛给他一个白眼之后,登轿上车去了。
陈年被她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弄的心里猫儿抓一样痒痒的,却又美滋滋的受用。
他飞身上马,大咧咧的吩咐道,“走了,开封府!”
午时二刻多许,陈年和秦香莲到了开封府,铡刑未始,王延龄带着相府大管家姜正已经在二堂里等着了。
陈年很意外刘国太和公主赵雨薇在宣判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像是已经要放弃陈世美了。
问过王延龄才知道,官家昨日到北郊大营视察武练,本来说好当天就回,但谁知少年皇帝心血来潮,硬是在北郊过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刘国太和赵雨薇根本连官家的面也没有碰到,更别提能请来圣旨了。
看得出来王延龄心情很好,现在只待午时三刻一到,包拯便会开铡施刑,斩了陈世美的脑袋。
陈年的心里说不上是痛快还是惋惜,他只觉得陈世美有今天这个结果不过是咎由自取,自从进京赶考开始,这一路的重重选择,陈世美只消能选对一次,也落不到这个地步。
秦香莲变得很沉默,垂视地板的眼神落寞而又不安,对一个封建女人来说,不管她的相公做过什么,让她亲眼见到与她同床共枕十几年的男人人头落地都是一种无情的摧残。
所以在侯府门前,陈年才百般逗她,就是为了让她身上多些生气。但是如果刘国太和赵雨薇真能请来圣旨,那陈年将别无选择,即便她会恨他很久。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斩首之人的残躯在太阳的暴晒下会阴气消散,最终魂飞魄散,难入轮回。
时间一到,包拯面目严肃的登上二堂,众人参拜包青天。
惊堂木一响,包拯大声道,“请狗头铡!”
皇亲国戚伏法本该用龙头铡,但陈世美欺君罔上、骗婚东床,驸马爷的身份也就不在考虑中了。
狗头铡被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抬上二堂,铡身鎏遍金漆,分量颇沉,铡头狗首五官分明,惟妙惟肖,铡刀把为狗尾,铡座高两尺有余,上有半环形铡口,方便犯人跪在地上引颈就戮。狗头铡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被搁置在地上,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和敬畏。
铡口前放有一个高围木盆,用以搁置铡下的人头。
陈世美就在这种情境下被人带到了二堂,见了那座狗头铡,他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差一点委顿在地。
“开铡!”
随着包拯的一声长腔断喝,刽子手赵虎手提狗尾举过头顶,雪亮的铡刀刃冒着幽幽蓝光,诉说着透人心彻的煌煌天威。
陈世美被人推在铡口,垂背的长发被掀了起来,裸露的脖颈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铡口之上。那筋脉鲜活如碗口粗细的脖颈对比那吹毛断发的铡刀,看起来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似乎只要铡刀轻轻一落,便会如砍瓜切菜一样将陈世美的人头轻巧取下。
陈世美无法反抗,浑身抖如筛糠,所有的精气神似乎都攀附在一个希望渺茫的念头上,他在等那张圣旨,他不信赵雨薇和刘国太会放弃自己,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他怕,她们更怕!
包拯见一切就绪,伸手在案头的签筒中拔出一支令箭。
“陈世美,还不认罪伏法,更待何时!给我铡!”
唰!
令箭打着转的飞了出去,赵虎咬牙瞪目,就要按着狗尾往下压铡,秦香莲绝望着闭了眼。
“等等!”
“铡下留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两个迥异的声音几近同时的响起。第一声是陈世美撕心裂肺的喊叫,第二声是刘国太近前的太监、皇仪殿的总管郭槐所喊。
郭槐怀里架着一个拂尘,似乎是赶的急了,上了二堂之后便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佝偻的背差一点就弯到了地上。
包拯故作不解道,“郭总管,何故至此?”
郭槐将脚下那支红黑相间的令箭踢得远远的,尖着嗓子颐指气使道,“包拯,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驸马爷施以铡刑!”
包拯不理会他的叫嚣,伸手又拽出一支令箭来道,“陈世美罪大恶极,现已认罪伏法,本府按律例将其削首,有何不敢?郭总管若是没有圣旨,就请让开吧,别挡着本府行刑。”
郭槐闻言怒急,片刻之后又不阴不阳的说道,“包拯,你再有能耐也不过是赵家之臣,这胳膊怎么能掰得过大腿,你不是要圣旨吗?你来看这是什么?”
说着,郭槐在袖里掏出一支以黑犀牛角为轴卷起的明黄圣旨,堂上众人无不动容失色,只有陈世美放声大笑,笑声肆意又张狂。
“国太驾到!”
刘国太扶着赵雨薇的胳膊走进了开封府二堂,王延龄、包拯等人皆参拜在侧。
她理也不理,见陈世美还苟活在铡口之中,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转头不满的看着郭槐道,“郭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咱们铁面无私的包大人宣读圣旨!”
“是,包拯接旨!”
郭槐高举圣旨,轻蔑的看向包拯。
包拯脸色如常,规规矩矩的撩衣袍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包拯,接旨。”
郭槐展开圣旨宣读,“诏曰:驸马陈世美欺君一案朕已知悉,包卿明察秋毫,朕心甚慰,然事关皇家体面,朕欲亲询问案,特着尔移交此案与大理寺,朕择日细审。钦此。”
宣旨完毕,郭槐合折圣旨,双手往前一递,“包大人,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