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依言而行,果然发现青色布皮中空,拿针线缝进去两页薄纸,当然,陈景泰已然看过,所以这两页纸张不过是夹在其中而已。
赵祯抽出纸张展阅,陈景泰补充解释道,“当年刘妃十四而生子,已然导致宫破不孕,西门经在这密信之中已有揭示,详细的交代了断诊过程、所用汤药,甚至写下了几个自己所知的泰昌伯爵府中的奴婢名字,臣皆一一查过,泰半皆是无故身死,余者皆是些洒扫丫鬟,不知道这等秘辛,但言语之间交相印证,也能推知此事。现如今,鬼针郭岐包括那些泰昌伯爵府之前发卖出去的丫鬟婆子,臣都秘密的养在一个庄子里,堪为人证。”
刘国太见了物证,再听此言,脸色才惶恐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跳成了一个,恐惧、悔恨、恼怒的心绪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狰狞的阴影之中。
赵祯看罢多时,却有些缓不过神来,迟愣着问道,“刘妃若是不孕,那朕的身世?”
“官家自然不是刘妃所出,而是玉宸宫的李妃所出!”陈景泰掷地有声的说道。
赵祯怔怔的流下泪来,“这么多年,朕竟不知生身之母是谁,真枉为人君!”
惠国长公主赵雨薇旁听了许久,一听自家母后进宫前便已是不孕之身,遽然反驳道,“陈侯爷莫不是狡言欺君,母后若是不孕,那本宫何来?”
不等陈景泰多说,包拯沉声驳斥道,“长公主侧听许久,不问前情,只问此事,莫不是陈侯所说,你尽皆知晓?”
此言一出,赵雨薇面色涨红,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些什么。
赵祯见状,便知赵雨薇亦有欺瞒之事,心下又是一惊,暗想,莫不是这母女两人合伙来诳我不成?朕这个妹妹又是何人所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子?
陈景泰淡然道,“长公主不必着急,想必你也在国太彀中久矣,你是先帝骨血无疑,只是并非刘国太所出罢了。”
“什么?!这......这都是真的?”赵雨薇惊愣,喁喁而语,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刘国太,不由惶然无措的退后了几步。
陈景泰拱手对赵祯说道,“官家,长公主身世暂且押后不提,只是您的生身之母确是李妃无疑,请陛下知晓。”
赵祯抵额而泣,“卿家,朕现在便是知晓了又有何用?朕之生母早便随着那场玉宸宫大火薨逝久矣,朕枉为人子,朕枉为人子啊!”
赵德芳伸手按住捶胸欲狂的皇帝,说道,“官家莫急,陈侯和包卿已替陛下寻回生母。”
“皇叔何意?朕的生母竟还在人世吗?”赵祯闻言惊喜相询。
陈景泰道,“官家,臣奉先帝旨意建了暗侦司,天下各府路皆有臣的暗探秘桩,臣之私心是想借此以寻到臣的嫡子陈年,却不料恰寻到流亡在外李宸妃。”
包拯在旁补充道,“臣可以证明,之前臣奉圣命陈州放粮,回归东京途中,路经西华县草庙村,是陈侯派人给臣消息,臣才寻回李国太。”
赵祯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来奔下丹墀,拉住陈景泰和包拯的手道,“两位卿家,朕的生身之母现在何处?快带朕去参拜。”
包拯双手托住圣躬,亦是被皇帝仁孝之心所感动,含泪殷切道,“李国太已随臣来到安庆宫,臣现在就去请凤辇驾临。”
“朕应随去才是。”说着,赵祯就要往外疾走。
陈景泰却拦住圣驾道,“官家且听臣一言,此事现在不宜广而告之,还请圣驾稍待,臣等愿替陛下亲迎国太至此。”
说着话,陈景泰用目光示意刘娥所在之处,赵祯会意,刘娥和赵雨薇虽然跑不了,但谁知外面这些侍卫近臣中有没有泰昌伯府的眼线,万一消息提前走漏,恐是麻烦。
赵祯挽着陈景泰和包拯的手臂道,“朕深知两位卿家谨勉忠心,朕寻回生母,二卿当居首功,朕切记在心,绝不负卿,就请两位卿家再替朕劳烦一时。”
陈景泰和包拯深感君恩,双双跪地谢恩,口称,“敢不遵命!”
之后,陈景泰和包拯联袂出殿,临出殿门之时,顺便请了圣命带上陈年而去。
赵祯将见生母,心下情急,焦躁的在勤德殿上来回踱步,面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赵德芳见刘国太眼神闪烁,似是又出心计,便来到皇帝身边说道,“官家,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准备才是。”
“皇叔是说......”
“泰昌伯爵府!”
“朕知晓了,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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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不知道为什么陈景泰要把自己拉来面见国太,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恭谨的跟在二人后面。
安庆宫外,一架八人抬大轿似是刚到不久,其中隐隐传出两个妇人的谈话声,一个老态和随意,一个低声而谨慎。
陈景泰和包拯趋近轿前,躬身低声喊道,“前事已妥,国太请移驾勤德殿,官家正在恭候凤驾。”
陈年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二人行礼。
但见轿帘一掀,一个中年妇人出了轿子,而后便侧身一旁避过,伸手撩起轿帘,陈年猜知这个妇人便是包拯之妻董氏。
而后,一个老迈妇人矮身出轿,应就是李国太了。陈年偷眼观瞧,但见李国太形象老态,黑白相间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往上盘起只插了一根木簪,再无头饰。脸上虽然皱纹堆累,但难掩三分贵气,五官端正,眉眼间稍见年轻时的阑珊丽色。陈年不禁在心底暗赞——好一个气质犹存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