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才是正道。毕业以后就算不能接她爸的班搞科研,找份正式工作也不难。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脚踏实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搞什么艺术,张嘴闭嘴追求梦想,她看她是在做梦!
岑迎春瞅见倔驴似的小闺女就想训她,话都到嘴边了,又想起睡之前才立下的誓言。
多说多错,沉默是金。
于是她又硬生生忍下了。
上辈子她倒是训闺女了,可又得着什么好了?人家又不领她的情。
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个个主意都大着,她索性不管了。
她都撞过一回南墙,该回头了。
“妈?”
文毓被她妈这样式儿盯着,不安地搓搓脚尖,小小声喊她。
小女孩的心思格外敏感,立即察觉出妈妈现在情绪好像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她要不要提前认错?
可她真的喜欢画画,甚至现在就想把眼前的妈妈立马给画下来,总觉得有种很不一样的神韵,特别吸引人。
文毓捏捏发痒的手指,识时务地忍住了,没敢当面捋虎须。
她妈在家说一不二的,她人在屋檐下能怎么办?好想快点长大啊。
岑迎春欠起点身子,兜起的凉风灌进被窝,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捂出一身汗,被窝里都溻透了。
岑迎春忙掖掖被角,把自己个儿裹得严严实实,只伸出一只胳膊接过那杯水,仰脖干了。
水有点凉,清晰地一路向下,激出便意。
岑迎春也懒得计较小闺女心思没许海燕细腻,连杯水都倒不好,能有杯喝的就不错了。
她将空杯子搁回孩子手上,对上小闺女无措茫然的视线,没好气地挥手:
“我没事儿,玩你的去吧。”
等着挨训的文毓:……
岑迎春见小丫头一脸见鬼的表情,心中滋味难明,只想着眼不见为净。
“我的意思是说,我这里不用你了,你出去玩吧。”
决心好好说话的岑迎春语气生硬地解释。
看着眼前惊了一惊,愈发像只秃尾巴鹌鹑的乖巧小闺女,再想想前一秒还在梦里跟她对吵摔门离家出走的大文毓,岑迎春难免生出些两分隐秘的喜悦。
咳,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岑迎春自我反省,语气却放得更柔和,嘴角甚至微微往上翘起:
“好孩子,谢谢你给我倒水,我嗓子正干得厉害。”
立竿见影。
岑迎春满意地发现,眼前翅膀还没长硬的小闺女,更惶恐了。
跟见了鬼似的。
“不,不用谢,照顾妈是应该的。”
文毓退后两步,紧张地咽口口水,结巴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啥。
眼前这个真是她妈?岑大炮哑火了?
“妈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上没劲,难受得厉害?要不咱上医院看看吧?我去喊姥姥!”
文毓并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忧心忡忡地建议,扭头就要出去叫人。
“站住!”
一声熟悉的断喝,吓得小丫头一激灵,脚下立马跟打了钉子似的停下,回头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来。
这才是她熟悉的亲妈,刚刚可吓坏她了。
岑迎春没好气地瞪了没出息的小闺女一眼,给口好气还不乐意了?
这可不是她不愿意好好说话,都是被逼的。
“我没事,不用上医院。你哥你姐呢?”
更别去找她妈,她现在没力气应付她。
岑迎春瞥一眼墙上挂的月份牌,大喇喇的红字映入眼帘。
好么,9月8号中秋节,1976年。
那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不单单是那位备受国人爱戴的伟人离开人世,就连她那个不省心的大闺女,也在这一天被人贩子拐走了。
这回她非得把那些黑心肝的拐子逮住不可!丧良心的。
文毓直面气场骤变的亲妈,白着小脸悄悄后退两步,怯生生小声答:
“哥前天夜里走了就没来信儿,姐上海燕姐家住了。”
“上许海燕家了?昨晚上没回来?”
岑迎春眉头一挑,想起模糊记忆里许海燕似真似假的话: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闺女小时候被人拐走,其实那个人贩子是我特意招来的。
“赶紧把你姐给我喊回来!”
“哎!”
文毓吓得蹦个高,一溜烟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