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迎春草草叠好一条卫生纸揣兜里,举着输液瓶慢慢往卫生间挪,房门砰地被撞开,一个陌生姑娘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岑迎春捂住心脏,看清小姑娘满脸的眼泪,小心翼翼问:
“姑娘,你找谁,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姑娘呆呆盯着她猛瞧,越瞧越委屈,最后哇地一声捂住脸,扭头又跑了出去。
来去如风。
岑迎春被闹得一脑袋雾水,但热情的大姨妈阻止了她的那点子好奇心,当务之急是赶紧上厕所换装备!
打理好自己的岑迎春不敢妄动,老实躺回病床上看报纸消磨时间,一动不动似乌龟。
好容易一瓶液输完,岑迎春喊来护士帮忙拔针,顺便问了一嘴下午来她病房那姑娘咋回事。
疲惫得挤不出笑脸的高冷护士利落地拔下针头收走空药瓶,淡淡说声不知道,问要不要去帮她打听打听。
岑迎春忙说不用,真要有事的话肯定会再过来的,说不定只是走错了。
护士见她没事,也没跟她多聊,脚步匆匆地赶去隔壁病房忙活。
脚下带风。
岑迎春觉得自己的悠闲有些格格不入,连看着旁边的空床位都觉得有些罪恶感,哪怕她全数付过费用。
应该还不至于一床难求吧?不然的话,小郭大夫跟小护士早就来做她的工作,这俩孩子全都是难得的热心肠。
活动下有些凉有些麻的左胳膊,试探着抬胳膊,抬到胸口感觉到痛意的高度立马停止。
嘿,这恢复的还真不赖,年轻的身体底子就是强。
照这速度,说不定她再养上个一半天的就能出院了,也省得遭受良心谴责,浪费医疗资源。
不过出去后住哪儿啊,还住招待所?有点奢侈。
也不知道玲姐帮忙打听房子的事儿咋样了,要是人家着急搬走的话,应该会急着出手;再有王哥的关系在,过户手续肯定也快。
回头再想办法把户口迁过来,她就算在县城安家了。
村里的老房子可以卖掉,反正以后也不会拆迁,留着也没用。
倒是可以问问西边于彩凤想不想要,厕所都刚修过的。
她家狗剩小命保住了,以后也要成家娶媳妇的,倒给她家倒是合适。
于彩凤人要强,一个女人拿自己当糙汉子使,在生产队干活都能拿满工分,不怕她欠债还不上。
想起老邻居,就想起那根差点要了于彩凤儿子小命的人参。
当时于彩凤还想去找许海燕退钱,被岑迎春给拦下了,指点她拿着去县医院药房问问,看能不能把人参收了,抵个药钱;
去找许海燕,事情闹大了,被难缠的许老太太知道又是一桩官司,何必惹那个麻烦。
说起来也不知道狗剩现在身体咋样了,起这么个贱名也没见好养活,一辈子都得替他操心。
把房子买在他亲妈旁边正正好,省得于彩凤惦记她的小宝,抬抬脚就能过来看一眼。
说起小宝,岑迎春又想起在京城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孩子。
虽然她上次不告而别有点亏心,可更遭不住小孩儿哭闹,又没法跟他讲道理。
不过有居委会袁主任帮忙打点,那孩子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吧。
说来也是奇怪,叫小宝的孩子咋感觉命都不太顺的感觉。
岑迎春闲着无聊正唏嘘,就见病房门被敲了三下后推开,露出一身飒爽列宁装的肖剑玲。
“玲姐,你怎么过来了,快坐。”
岑迎春惊喜地坐起身子招呼,瞅见她手里提着的一兜子水果,客套说:
“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啥东西,这都多的吃不完呢。刚下班?我这不太方便,玲姐你自己倒水喝啊。”
肖剑玲放下水果,扫一眼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鸭梨葡萄香蕉橙子甘蔗……
她深吸口气,挤出微笑:
“这都飞鸿拿过来的?”
岑迎春顺口答:
“嗯呐。这孩子太实诚,都说不用了他硬要送,我一张嘴能吃多少?玲姐你回去时候都捎走,搁我这别烂了,可惜了的。”
肖剑玲脸上笑容消失不见,腮帮子动了动,似乎咬了咬后槽牙,望着岑迎春的眼神十分复杂。
岑迎春察觉不对,也严肃起来,关心地问:
“玲姐咋了?有事你尽管说,哪怕我帮不上忙,也能当个好听众,替你分担分担。”
肖剑玲不是那种婆妈的性子,欲言又止一番后,就开了口。
“那个小岑呐,房子的事情我替你打听了,不成,人家早已经定出去了。我本来想再帮你问问别的,可又一想,我家老王这回不是能往上动动嘛,我们一家肯定要跟着走的,那就没法关照你了。
要不然,你还回村里住吧?起码边上都是熟人,遇见难事也有个照应。反正你娘家那边的麻烦也解决了,不怕再来纠缠你。你说呢?”
岑迎春意外地眨眨眼,没过脑子地笑说一句:
“这话咋听着有点耳熟呢,就像是我前婆婆劝我回来住,生怕我再缠上她的宝贝儿子……”
肖剑玲脸色一僵,为难地看着她。
岑迎春话顿在嘴边,傻眼了。
“玲姐你啥意思,不会真以为我跟王飞鸿有点啥吧?怎么可能!”
肖剑玲见她这样,放下一半心,说了实话:
“我也不愿意这样想,这不是有人找麻烦么。下晌是不是有个女的来找过你?瓜子脸大眼睛,额头中间有颗观音痣?”
岑迎春愣愣点头。
肖剑玲叹气:
“那就对了。她叫白晓苹,我们隔壁火柴厂的。她下晌也来单位找我了,要告你的状,说是你破坏她和王飞鸿的恋爱关系,要我给她做主。”
岑迎春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啥玩意儿?我是小三儿?王飞鸿的小三?开什么国际玩笑!”
病房门好死不死这会儿打开,露出文浩然那张欺霜赛雪的小白脸。
岑迎春心一虚,犹如被捉女干在床。
正待开口解释,她突然回过味来:
老娘离婚了!怕你个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