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夕轻笑一声,语带自嘲:
“我没说谎。事实上,自打首长去世,打我主意的人越来越多,事情已经离谱到对方甚至不惜生米煮成熟饭的程度,还不止一个两个,并且丝毫不矜持地在外头放谣言,将我编排成朝三暮四花心浪荡的卑鄙小人。
我的工作饱受影响,无奈自请调岗避避风头。可这到底治标不治本,只要我一天不结婚,这些事情早晚还会重演。”
他迟疑了下,望着她明显更加不耐烦的表情,抛出杀手锏:
“本来,我没想过再结婚生孩子,我做了结扎,就跟你们妇女上节育环一个意思,你懂得吧?”
岑迎春讶然,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脸上转一圈,又飞快地下瞥。
男人本色,传宗接代几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信念,肯对自己下狠手的可不多见。
顾朝夕不自在地动动腿,见她动容,心下稍定。
“我是真的怕了,那种保不住身边人的绝望,简直是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我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就我这个情况,何苦再拖累人家女同志呢。可惜这个理由完全挡不住有心之人的接近,他们只会说我太年轻,说我顾念旧情是好事,说我结婚以后日子过久了就知道了,结扎了还能再解开,孩子还能再生。”
顾朝夕叹口气,身影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无力与脆弱。
不得不说,这形象有些打动人。
岑迎春眨眨眼,给他演技打85分,上不封顶。
顾朝夕等不来她的搭茬,很自然地自己个儿接下去道:
“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听起来可能有点矫情,甚至连我的领导战友都不能理解,多次找我谈话,要帮我解决个人问题。
可我就是不想。
直到我弟去后,留下小宝给我,后来我又遇上了你,我突然觉得,我不抗拒成家了,有个现成的老婆儿子多好!
而你也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现在又有了小宝,对生孩子这块儿应该没多大执念,也就不会再有难产的可能,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对象,天作之合!”
他目光灼灼望过来,眼神坦诚而专注:
“最重要的是,你善良美丽、能吃苦、有担当,本身就是极优秀的女子,我对你很有好感。我也愿意尽我所能地爱护你,替你遮风挡雨排忧解难,不叫人欺负你。
你喜欢郭向阳,我就替你保下他;你想认杜鹃当干女儿,那我以后的家当必然有她一份。她和小宝在我这里绝对一视同仁,而我也都听你的。
最重要的是。”
他顿住,直视她的眼睛,语气里四分可靠三分诱惑两分期许一分忐忑:
“我可以携带家属一起赴任,你说去哪我就去哪,你说带谁走就带谁走,行吗?”
岑迎春沉默了。
不得不说,他最后提出来的条件有点诱人,她有点馋。
她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没自信,非要想着去攀附谁,更没想过用自己的婚姻或者什么去当交换的筹码。
怎么说呢,首先得承认,运动结束前的日子确实不好混,想施展拳脚走上人生巅峰还得再苟两年,等到改革开放后才行。
偏偏眼下她遇到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拐卖案它不是个单纯的小案子,还留有后患。
原本她也打算等此间事了,就带着小护士远走他乡,隔绝流言蜚语从头开始。可是这年头想乱跑也不行,还得开介绍信,最好对面还有单位接收,不然还有的麻烦。
之前她有意结交王家,就是想着为以后做打算。没想到闹出王飞鸿那些误会,俩家关系尴尬起来,买房子的事情也落了空,再去求人家帮忙开介绍信,她都拉不下这个脸。
恰巧,半道出来个顾朝夕,说话做事牛气哄哄的,大概能靠得住?
岑迎春心里转着念头,面上故作为难:
“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你也是不容易。可我吧,其实也没打算再成家,女人难呐。”
她苦笑摇头,见顾朝夕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里也有两分熨帖,不自觉与前夫对比起来。
文浩然那个书呆子,就没认真听她说过话!除了工作就是看书,就连炕上那点事情也是做完就睡觉,她坐月子他难得请假回来,也只是端着本书对着她和孩子一页页地读,念得人昏昏欲睡,半句话插不进去……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晦气!
岑迎春暗骂一声,面上真诚无比地坦言:
“你可能会猜,我跟我前夫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才离的婚,比如埋怨他不顾家什么的。
是也不是吧。我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想要认认真真活着,做好自己该做的。可惜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很失败,尤其在处理娘家关系还有教育孩子方面,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退位让贤。”
“所以呀,你也别想着我能教好小宝,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会帮忙照顾小宝,直到他恢复健康,但不会当他的后妈。
我也不是拿乔,没挑拣你也没看不起我自己,我就是真的没考虑过再婚。我图什么呢?”
她越说越觉得在理。
“就拿你来说吧,其实你在我眼里,跟我前夫真的几乎没两样。你们都是为郭嘉服务的英雄,以后工作起来肯定顾不上小家,家里全要扔给我一个人。
说好听点叫男主外女主内,其实就是丧偶式婚姻,偏偏你们还占据了道德大义,我有委屈都没法抱怨,不然就是我不懂事,给郭嘉拖后腿。
要是有感情在的话,我为爱情为孩子奉献一把也无可厚非;可咱俩这情况,也说不着这个吧?
谢谢你的看重,但真的,抱歉。”